靈台殿內,隻有一根孤燭如鬼吹燈一般忽閃忽閃,在這幽靈一般的鬼火旁,站著一個身量頗高的男人。他臉上戴著一隻黃金打造的麵具,隻露出眼睛與口鼻,再加上鬥篷的帽沿壓得極低,根本看不清麵目。但夷己清楚地看見此人有胡須,分明不是宮中的內侍宦官之流。
“你是誰?為什麼要約我來這裏?你------認識他嗎?”夷己試探著問道。
“當然認識。”來人似乎知道她所指的是何人,斬釘截鐵地說:“你表哥榮夷,我不僅認識,還知道你們自小青梅竹馬,若不是做了王後的陪嫁媵妾,本來你們是一對的。對嗎?”
夷己吃了一驚,自己少女時代時遠在番國的隱秘之事他如何得知?不由問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表哥他告訴你的麼?”
“當然。我是你表哥信重之人,無話不談。我知道你母家的所有事情,你母親本是夷俘,為王後生母井姬的侍妾,後被番子看中臨幸,生下了你。可是待番子逝世後,你母親因無子被逼殉葬,是也不是?”
“你別說了。”夷己已是滿臉淚痕,畢竟在宮庭浸染多年,她迅速使自己平靜下來:“你召我來恐怕不是為了談述這些陳年舊事的吧?說吧,究竟所為何事?”
“己姓女子果然個個聰慧!”來人麵具下目光一閃:“我想知道東宮裏究竟發生何事?太子他人究竟在不在宮裏?”
饒是早有準備,夷己仍然覺得心口亂撞,這事幹係太大了,她豈能隨意吐口?她的回答非常官方:“太子觸怒大王,已下了禁足令,這事鎬京城人人皆知。”
麵具男嘿嘿冷笑道:“那是騙外人的,豈能騙過我?你女兒伯姬為什麼一直拘禁於東宮,王後為什麼突然要將她養於膝下?莫非你不思念她?甘心這樣一直母女分離?”
“不會的。”夷己脫口而出:“等太子回來了,王後一定會把伯姬放回來的!”
“這麼說,太子果然出宮了?”
夷己自覺失言:“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再想改口已晚了!”麵具男一掀鬥篷,燭光下半露的臉孔更顯猙獰:“你身為媵妾,一生都將被王後擺弄,你生的子女都將成為王後的棋子,被她執於手中用來拱衛她兒子的太子之位。而你,將來或許也會和你母親一樣殉葬------”
“你別說了, 我求你了,嗚嗚嗚------”夷己已是泣不成聲。
麵具男輕歎一聲,知道她心意已動,隻需輕輕一推,今日便會不虛此行。他也不著急,待夷己情緒稍緩,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舅舅莫夷是怎麼死的?你真的心裏清楚嗎?”
“他------”夷己一臉迷茫:“他不是投靠了王子姬皙,刺殺大王失敗而被殺的嗎?”
“那隻是表象,實際上他是受王後指派,故意投到王子皙門下為死士。至於刺殺,也是莫夷百般挑唆,王子皙這才決定鋌而走險。這一切,都是王後在幕後策劃,你舅舅莫夷不過是個棋子。”
“這是為什麼呀?舅舅他為什麼答應呀?這分明是死路一條呀!”夷己萬分不解。
“為什麼?”麵具男冷哼一聲:“你舅舅身為夷社頭領,主子有吩咐,他能說半個不字?至於大王,恐怕也是知情的。沒有這次失敗的刺殺,他如何能扳倒王子皙,堵住京畿一眾領主之嘴,順利登上王位?這件事,肯定是他夫妻兩人合謀,而你舅舅不過是個棄子。王後明知莫夷是為她而死,卻眼看著他懸首城門,眼看著你表哥榮夷母子衣食無著卻不伸出援手,何其狠心?”
“舅舅------”夷己衣袖下已是雙拳緊攥,指甲都快要將掌心摁出血來。果真如此,番己可真是心狠!一直將實情瞞得死死的,害得她戰戰兢兢度日,生怕大王降罪於自己和母家。
麵具男漫不經心地瞟了她一眼:“夷社一向以控製人質的方式來操控社員為己所用,一旦利用完了,全都成為棄子,無人問津。你表哥榮夷已知曉此中一切內情,立誓要為父報仇,還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待心願一了,便會設法帶你遠走高飛,豈不遠勝於在這深宮中為人棋子,坐以待斃?”
“表哥他現在可好?”
“他在齊國,一切安好。你隻需告訴我們,太子究竟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