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伯虎隻覺背上掠過一陣寒意:“臣世受大周國恩,自舞象之年起便深受大王與王後知遇之恩,自當誓死報效,請大王放心,臣一定不會讓王後娘娘枉死。”
“那就好,那就好------”周夷王始終不肯將目光從番己平靜如沉睡一般的麵龐上挪開,喃喃自語道。召伯虎有一種直覺,自今夜起,大周王朝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恐怕這一切,也並非王後之心願,可他召伯虎又能如何呢?他隻能長歎一聲,拜辭出殿。
盡管召伯虎曾做過鎬京司理官,審案決獄之事本是駕輕就熟。可在獳羊姒一案上卻著實走進了死胡同。
凶手已當眾自殺,雖留下畫影圖形,但懸榜多日,隻有個賣吃食的小販提供線索,說此人曾在他處買過幾回吃食,依稀帶有齊地口音,別的再無其他線索。
召伯虎反向推理,忽覺得當日為獳羊姒駕車的潛邸馬夫疑點頗多,待回過頭要拘傳此人時,卻早已逃得不見蹤影。一番調查下來,得知此人本為宋人,當年是跟著宋質子弗父何入的鎬京城。之後,子弗父何歸國匆忙,他便留在潛邸,因其養馬技術好,便幫著料理馬廄。在此其間一直老實勤懇,且與外界無甚聯係,此番還助畫師還原凶犯樣貌,算是立了大功,如今人不見了,不知是主動消失還是被人滅口,眾說紛紜。
眼見宮外難以追索,召伯虎遂把調查重點放到了宮內。那日在中宮大門外拿著羊皮圖像的那個小內侍當夜便服毒自殺了(毒藥已預先藏於耳洞內,想是早就抱了必死之決心),其餘幾個內侍則一問三不知,無論怎樣拷打,都堅稱是被之前自殺的那個內侍召集來說話的,實不知發生了什麼,想是真的不知情。
好在那兩個穩婆當日被看得牢牢的。為防止她們自盡,特意將她們用皮革纏住手腳,嘴裏塞了布條以防咬舌。召伯虎是個細心之人,特意派人前往她們宮外的家中,果然是都被一群黑衣人挾製。一場激戰之後,黑衣人落敗,紛紛逃散,落單的也全都自盡,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召伯虎將穩婆的家人押解入宮,終於讓那兩個婆子開了口,這一說不要緊,可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原來三個月前,便有宮中貴人分別找過這兩個婆子,那女人麵上罩著黑紗,故而看不清容貌,但聽聲音,年紀應該不大。來人衣飾華貴,氣度雍容,像是出身於大戶人家,隻言談間冷冷的,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極不舒服的感覺。
那女人一見麵就單刀直入,說自家主人受王後逼迫,身陷危難,求兩個婆子施以援手,為家主驅邪禳災------謀害王後是何等樣大罪?兩個婆子如何肯答應。那女人便將隨身攜帶的一個包裹遞了過去------那包裹入手甚是沉重,穩婆偷偷揭開一瞧,竟險些暈了過去,裏麵黃澄澄的都是金子!
一大包金子------一輩子也花不完哪!兩個婆子也不傻,想著先把金子騙到手,管他是誰給的,趁早帶著家人遛之大吉,手裏有了錢,誰的擺布都不聽!
可是------召伯虎聽到這裏,心裏不由冷哼一聲。這錢豈是白給的?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這是買命的錢。這兩個穩婆已然入了局,成為人家手中的棋子,進退由人,自己是再也做不得主了。
自收下這定金之後,這兩個婆子家中便分別住進兩名租客,日夜吃住皆在一處,如何走得脫?待到獳羊姒一案發作之時,兩個婆子便被安排入宮輪班,至於她們家中,則被裏外看守嚴密,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王後生產當日,非常湊巧的恰逢這兩個穩婆當班。她們本想麻著膽子做些手腳,不料召國公夫人突然帶著自己府中的穩婆前來助產,這下不好動手了------待胎兒娩出之時,她們都打算放棄此事了,恰在此時,一位宮妃帶著自己的貼身宮女進來了。
那位貼身宮女手上拿著一個銀鏈子製成的長命鎖,其中一個穩婆眼尖,一眼認出這便是自己小孫子脖子上常掛的物件,立時慌了手腳。那宮女走近剛出生的四王子,不過問了句:“這孩子多重?”正在給嬰兒擦身子的另一個穩婆手中一顫,她聽出這正是給她金子的那個罩黑紗的女子。
宮女眼帶威脅,雖不言語,但兩個穩婆都感到了如大山般沉重的壓力自頭頂轟然而下。橫了橫心,眼見召府的穩婆抱著四王子掀簾子向周王賀喜去了,屋裏隻剩下昏迷不醒的王後與兩個穩婆。於是,她們一不做二不休,動手用暴力扯出尚未娩出的胞衣,這般即便不能造成番己產後大出血,至少也能讓她今後再不能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