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當時在二門外,聽得不十分真切。依稀聽君上說‘石家那個孽種’如何如何,還聽見我們娘娘哭個不停,不斷求饒。大約就是如此了。”
“荒唐!”釐夫人憤起道:“君上行事實在是荒唐,豈可因為忌憚我母子而將祖宗基業,宗廟社稷輕托於他姓之人?你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對得起你父侯?”
“啊——”衛伯餘一聲長嘯,他終於明白這位心機深沉的繼母鋪排了這麼久,最終的靶子竟然是他,和他的君位!沒有人相信他,人人都在懷疑他!他的愛妃,重臣,通通死於當場,此時他失去了君位最後的依撐。衛伯餘終於體會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而這一切都源於眼前的這個女人!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衛伯餘雙目通紅,嘴唇亦被自己咬出血來。他猛地抽出腰間寶劍,發瘋似地向釐夫人撲去------喵喵尒説
這一切發生得十分突然,侍衛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釐夫人嚇得往公叔華的身後躲去,呼喊著:“公叔救我!”
公叔華年紀不小,但行伍出身,聲響身挺,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衛伯餘的腕子:“君上,你瘋了!當殿砍殺嫡母,我衛國公室怎能容下此等悖逆之舉?”
眾侍衛回過神來,趁這當口一齊上前,奪下了衛伯餘手中的寶劍。衛餘依舊直著脖子喊著:“你們才瘋了!寡人是衛君,你們都是亂臣賊子!寡人要殺了這幾個賤人!------”
釐夫人確定自己已安全,這才好整以暇地摸了摸鬢上插的釵環,淡淡說道:“君上深陷管姬與石氏之案,如今又狀若瘋癲,國不可一日無君。公叔看此事如何處置呢?”
話音剛落,階下一人上前,正是公孫禹。好歹亦是衛國公族,這樣的場麵還是撐得住的。他深揖一拜,道:“臣提議,由公叔攝政,太夫人監國。待此事水落石出,再議後事不遲。”
眾人皆覺得此提議十分公允,若是許太夫人與公子和大權獨攬,未免也太------那個了,於是皆附議道:“臣等附議。”
“既如此,老夫就暫時執理一段時間的國政好了。”公叔華話中滿是疲憊。
十數年籌謀,一朝夙願得償,釐夫人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盡管臉上盡可能地板著,不讓人看出一絲喜色,可輕盈的步伐卻難免泄露了她的心情。回寢宮的路上,她健步若飛,險些把抬步輦的寺人們甩在後頭。
貼身侍女手捧著一個楠木錦盒緊跟在後,那裏頭裝的正是代表衛君權力的印璽。想那衛餘方才在大殿裏還抵死不肯交出呢!卻不曾想過掌璽內侍早已反水。想到此,釐夫人的鼻翼輕輕哼了一聲。
邁入寢宮門檻,一名侍衛早已候於門內。釐夫人遠遠瞥見那侍衛身上的黃銅鎧甲反射著月色的冷光,微微清了清嗓,道:“今兒本宮也累了,你們都散了吧。玢兒,你去吩咐備香湯沐浴,本宮要在這院裏走一走!”
那侍衛眼見眾侍者散去,這才疾步上前,納頭便拜道:“恭喜太夫人,夙願得償!”
釐夫人滿麵春風地扶起他來:“榮夷先生,千萬莫要如此。多虧先生盡心籌謀,這般大手筆,今日才能一舉扳倒石氏這株大樹。否則,我母子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頭呢?”說到此處,她略頓了頓,頗有些遺憾地歎道:“可惜和兒遠撫北界,不在朝歌,唉!”
“太夫人無需慨歎,”榮夷一開口,潔白的牙齒在黝黑膚色映襯下顯得分外紮眼:“一來,北邊的確需要公子鎮撫才能安定;二來嘛------”他略壓低了聲音:“此番事成,公子和無疑將成為最大的受益者,為免將來有人詬病,還是不出麵的好!”
“先生說的是啊!”釐夫人盈盈一笑,輕籲一口氣:“其實本宮也知道,我那繼子是個庸人,易與爾。麻煩的是石角那個老家夥,心思縝密,黨羽眾多,若不是他有那麼個混帳兒子,此番還真找不到他的錯處。也是險啊!”
榮夷眉尾一挑:“太夫人果真以為石角已死,事情便萬事大吉了麼?”
釐夫人聞言一驚:“怎麼?先生方才亦在殿上,難道瞧出什麼不妥之處了麼?”
“太夫人所言甚是。石角這個老狐狸,幾日前太夫人已與他把話挑明,他思忖了這幾日,難道就隻想出父子引頸就戮這一個法子?而沒有其他的後手?他乃三朝老臣了,久持國政,朝野內外黨羽眾多,門客上千,難道會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