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 玉隗(1 / 2)

我是先父衛釐侯的嫡長子,母親是他的原配正妻,出生後不久便被立為衛國的世子,名正言順。我母親生下我與弟弟公子轅後,年近三十,漸漸人老珠黃,不能得我父寵愛。就在此時,隗戎部為表示與衛國結好通盟之誠意,將公主入獻我父為次妃。

這位異族公主號稱是“草原第一美女”,因自幼生得如花似玉,部落人稱她為玉隗。自她入宮之後,我父十分寵愛,將我母子三人拋至腦後。我不服氣,便時常想著報複這個女人一番。

有一回秋獵,父侯要帶著玉隗和公子們一同前往。我預先使了些手段,出獵前,派人去馬廄給玉隗的坐騎吃了沾了巴豆粉的草料。到時,再給她牽一匹自幼由我調理的馬駒,到時那馬隻需聽我一聲呼哨,定會把玉隗摔個仰八叉。摔不死她也弄個重傷,叫她成個瘸子更好。

出獵那天,我還記得是個和風麗日的晴天。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玉隗,隻一眼,我便明白了父侯為什麼如此寵愛她,換我也會一樣。

她真的很美,衛宮也算是麗人雲集之地,可是這女子的美是我所見過的女子中沒有的。細想起來,她的五官身材也並不是如何的驚世駭俗,可就是美------這美不是想讓男人將她壓在身下行那苟且之事,其實,一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而是——心疼。看著她,我就忘了我是誰,隻想變成風,變成氣,圍繞在她的身邊,替她解開心事,撫平憂傷------

那時我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亦是情竇初開之時。那天玉隗的穿戴裝扮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她上著一件窄袖短衫,外罩一件黃金細甲,腰間一條五彩絲繡帶,頭上玄色輕綃抹額。腰懸箭袋,手執朱弓,一身妝束好不整齊,別是一番風采,與中原眾女不同。她馳到哪裏,眾人的目光便跟到哪裏。

於是,一直到圍獵結束,我的呼哨始終沒有打。回宮後,我是夜夜輾轉難眠,雖然知道玉隗她是父侯的次妃,是我不能窺視的女子,可是------我就是忍不住。父侯已年近四十,我才真正與她年貌相當啊!或許------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玉隗身邊有位侍婢,原是我母親宮中的婢女,特意安排在她身邊以做耳目的。我想著,既是我母親的人,一定不會聲張此事。於是,特意用帛書寫了一首《詩》,托這侍婢代為傳遞。我不知玉隗心意,也不敢寫得太露骨,隻錄了一首我們衛國流傳的一首《竹竿》,以慰她遠嫁思鄉之情。

“籊籊竹竿,以釣於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磋,佩玉之公儺。淇水悠悠,鬆楫鬆舟。駕言出遊,以寫我憂。”

那侍婢將帛書拿走後,我便日夜如坐針氈,等著玉隗的回音。可三天過去了,依舊毫無音信。我很喪氣,便到後花園走走散心。正走著,忽見道旁的大樹上掉下一隻還不會飛的乳雀,我正要爬樹把那小鳥送回巢,忽聽身後一聲清脆的女聲說道:“世子,不要!”

我一回頭,隻覺得自己眼前一亮,是她,是玉隗!她疾奔過來說:“世子,你若爬上樹,雀兒定以為你是想對它們不利,一定會拚命啄你的!”

“那可怎麼辦?”我問。

玉隗一笑,她笑得十分好看,像皎月出雲一般柔美:“你隻需把這乳雀放在樹下,咱們走遠些,大鳥就會用嘴把它們的孩子叼上去的。”

“真的嗎?”我將信將疑。

“真的。”

我們一起退到幾丈外,躲在草叢中,不一會兒,果然看見兩隻大雀從樹上飛下來,撲打著翅膀將那小乳雀叼了上去。

我十分開心,正要對玉隗說些什麼,一回頭,卻見她已走遠。那次偶遇,讓我有了希望,或許------玉隗已收到了我的《詩》,她-----或許也有意?

沒想到,這次偶遇之後,突然事情有了轉機。那個侍婢帶來了玉隗的口信,讓我第二天申時前往衛宮後園裏見麵。這消息令我欣喜若狂,晚上激動得覺都睡不著,一整日心如撞鹿。

第二天申時未到,我提前了半個時辰來到那裏。正值秋日,園裏的菊花盛放,暗香撲鼻。遠遠地,傳來一個女子的輕聲吟唱:“采呀采呀采卷耳,半天不滿一小筐。我啊想念心上人,菜筐棄在大路旁。攀那高高土石山,馬兒足疲神頹喪。且先斟滿金樽酒,慰我離思與憂傷。登上高高山脊梁,馬兒腿軟已迷茫。且先斟滿大杯酒,免我心中長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