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臉上帶著奇怪的笑意,嘴裏發出老媽子附身似式抱怨,“你這孩子,若有這心思,直接到朕這裏求也就是了,幹嘛還弄這麼一出”
“汗阿瑪,你究竟在說些什麼啊”胤禛握著手聖旨的手一頓,隻覺得渾身惡寒。
你是我爸,不是我媽,請別端著一副含辛茹苦的老母親姿態好嗎
還有,真正受苦受疼把我生下來的是德額娘,真正勞心勞力把我養大的是佟額娘,你這副摘果子領功勞的姿態,也太熟練太理所當然了吧
高高在上慣了的康熙,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四兒子正在心裏嫌棄他。
這會兒他正在自我感動。
朕可真是個好阿瑪,兒子有了喜歡的姑娘,根本自己不用羞答答地過來請旨,他就先替兒子辦妥了。
唔,小四心裏一定很感動吧
展開聖旨,把上麵那兩段文言文反反複複看了三遍的胤禛隻有一句話想問汗阿瑪,您究竟是被媒婆附身了呢,還是已經老糊塗了
隻可惜,這話他隻敢在心裏想想,不敢問出來。
胤禛深吸了一口氣,把聖旨重新卷了起來,試圖讓康熙收回成命,“汗阿瑪,結婚這回事,可是關係到兩個人一輩子,怎能如此輕率”
“什麼叫輕率”康熙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朕親自寫的聖旨,還不夠隆重嗎”
要知道,這兩張栓婚的聖旨,可都是他親自寫的。平日裏就算給朝廷重臣搬旨,大多數也都是內閣學士代筆。
胤禛暗暗吐槽怪不得文采比其它聖旨差了一截,原來是沒找代練。
康熙再次露出了慈愛的笑容,這笑容裏還帶了點兒男人之間才懂的調侃,“行了,你小子那點心思,朕還不知道嗎眼見明年就是選秀的年份了,你就巴巴地把人弄到自己身邊兒,這是生怕震把富察格格指給旁人了呀。”
胤禛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
這讓他怎麼反駁呢
實話實說,那是他和明若都不想要命了;編謊話在這個男女大防極重的年代又編不圓。
思來想去,還真的隻有這一種解釋最為合理,也不能怪康熙腦洞太大。
“行了,行了,聖旨已經下了,這件事就板上釘釘了,你小子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去吧。”
私事說完之後,康熙就把話題轉到了公事上,“如今你這道錄司也建成了,神仙島的事,是不是也該提上日程了”
胤禛神色一淩,急忙把所有的雜念都拋出腦後,正色道“但憑汗阿瑪吩咐。”
康熙揮了揮手,魏珠就轉向內殿,拿出了一疊卷宗放在了胤禛麵前。
“看看吧,這是朕讓人私底下收集的。”康熙端起茶盞,刮了刮茶沫子抿了一口。
這些卷宗都是關於內務府造辦處的,其中記錄的最詳細的,就是各色花燈的入賬出賬,和節日過後花燈的處理方式。
上元節當天展出的花燈原版,自然是被小心封存,收藏在內務府的庫房裏。
大清朝是在順治元年十月入關,定都北京的。順治二年的正月十五,在北京度過了頭一個上元節。
康熙的人手也暗中到庫房清點過,從順治二年的,到康熙三十一年的,所有該在的花燈全部都在,保存得非常精細。
除了糊花燈的隻因為年歲久遠有些泛黃之外,連上麵最細微的筆墨都,不曾受潮糊了一點。
隻是,有幾個特別精致富麗的花燈圖紙,卻不翼而飛了。
因為每年上元節,宮裏都需要大量的宮燈裝點,每一年的圖紙都不是小數目。如果不是有人要專門去清點,少上幾張根本不會被人發現。
“也就是說,流出去的隻是圖紙,並不是花燈本身。”
康熙淡淡道“那些奴才到底還有些分寸,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胤禛微微一頓,暗道果然如此
畢竟,康熙就是這樣一個皇帝。底下人隻要對他足夠忠心,便是犯一些錯誤,貪墨一些銀子,他也會一笑置之,毫不在意。
甚至於,史書上還記錄了一件真實的事情某個官員被參奏貪汙,康熙卻認為,官員俸祿不高,若是不貪一些,如何能讓父母妻兒過上好日子
在他的認知裏,官員貪墨一些錢財,讓自己的家人過上了好日子,就會感念皇恩,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得不說,這種想法也是很天真了。
如果不是這樣天真,他也做不出允許百官從國庫裏借銀子的事。
人的貪欲是無窮的,“升米恩鬥米仇”這句話,也不是寫在書上隻圖好看的。
康熙對自己的親兒子多疑防備的令人發指,對於沒有血緣關係的臣子,卻又寬縱天真到令人發笑。
胤禛暗吸了一口氣,不死心地問“依著汗阿瑪的意思,內務府將宮燈圖紙外泄一事,就不追究了”
康熙語重心長地趁機教導兒子,“作為上位者,待下不可太過嚴苛。若不然,臣子人人懼怕,哪一個還會忠心於你”
對此,胤禛非但不受教,還直接表達了自己的不敢苟同,“兒子讀書少,隻學會了防微杜漸與防患於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