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形勢已經不給王文佐時間了,把女兒送到天子床上的裴居道已經不再甘心於當一個二號人物,開始企圖在宮內掀起另一番風浪,增加自己對天子的影響力。而李下玉李素雯姐妹的回到長安,又給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麵又增添了一點變數,這讓王文佐感覺到焦頭爛額,左支右絀。
此時擺在王文佐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幹掉裴居道,震懾潛在的反對者,獨攬大權;要麼做出讓步,將政事堂的主導權交給裴居道,自己隻保留南北衙禁軍的控製權。但第一條路就意味著要廢後,畢竟皇後是裴居道的女兒,你不可能將父親趕下政壇卻留下一個女兒躺在天子床上。
這麼做還有一個很大的風險,那就是誰也不知道皇後現在是不是已經懷有身孕,萬一廢掉皇後之後發現對方已經懷了孩子,那可就尷尬了。更要命的是既然廢了裴皇後,那就要立一個新皇後,誰能保證立的新皇後背後的家族就比裴居道好相與?即使不考慮廢立皇後所消耗的政治資源和一大堆各種麻煩,光是君臣之間的信任受到的毀滅性打擊,就足以讓王文佐束手束腳了。
而第二條路的問題是誰也不知道裴居道會不會得寸進尺,說到底,大唐的南北衙禁軍也都不是省油的燈,自開國以來,禁軍從來在唐帝國的高層政治鬥爭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當初王文佐能夠將李弘推上大位,就離不開東宮十率的支持和北衙禁軍的默許。李弘登基之後,王文佐以左武侯大將軍的身份出掌禁軍,並讓崔弘度和慕容鵡分掌北衙,接管了長安的兵權。但他畢竟是從邊軍起家,在禁軍中既沒有足夠的人脈,也沒有從基層一級一級幹上來的經曆,正常時候也還好,一旦對裴居道做出讓步,禁軍中的某些人會不會覺得風向變了,選擇跳船呢?說到底,出身河東裴氏的裴居道在長安可是樹大根深,還出任過左金吾衛大將軍,他如果想要在禁軍中玩什麼手腳,簡直是再容易不過了。
麵對如此窘迫的局麵,任憑王文佐有天大的本事,也不禁萌生懼意。說到底,他在長安表麵上看位極人臣,威風凜凜,但說透了不過是個空心大佬,所有的權力都是來自於天子的信任,遠不如在百濟倭國說一不二,威福自專。若不是皇位上的是李弘,他早就想個辦法回去割據一方當土皇帝了。現在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哪怕再難也隻有硬著頭皮走下去了,不然不但會害了別人,還會把國家搞得一塌糊塗,生靈塗炭,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此時能做的隻能是一邊在長安朝堂上虛與委蛇,盡力維持局麵,一邊背地裏準備後手,以為不時之需。
而伊吉連博德的漕運轉運使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後手了:首先他位處陝州、距離長安足夠近,而且地處要衝,一旦長安有變,緩急得濟;其次作為漕運轉運,自然囤積有大批的糧食、財物、也有大批青壯勞力,而且大規模勞役本來就需要對征發來的勞力加以組織,以紀律約束,因此隻要在平時稍加訓練,關鍵時候隻要發放武器,配置一定數量的軍官老兵,立刻就能組織起一支軍隊。王文佐本身就有整飭關中軍府的權力,這些兵府雖然已經抽不出太多像樣的兵員,但武庫裏麵的兵甲還是有不少的,從這些武庫裏弄出一些舊兵甲來,再弄一些老兵軍官作為骨幹,偷偷的送到陝州伊吉連博德手下,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這種臨時征集起來的軍隊用來和精銳邊軍打野戰可能還差了點,但拿來當一招暗棋還是足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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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政事堂。
“裴侍中,已經快到巳時了!”
裴居道從文書上抬起頭來,站在自己麵前的是戶部侍郎劉培吉,隻見其鬼鬼祟祟的向右手邊指了指:“裴公,您看到沒有,都到這個時候了,大將軍可還沒來!”
“哦!”裴居道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劉侍郎倒是閑得很嘛!馬上就是秋後了,各州的送京、關中的糧賦就要到了,你手頭上就沒別的事情了,閑到關心起同僚來早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