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坐下說話!”伊吉連博德指了指右手邊的椅子:“你一路上辛苦了,先喝口茶水!”
“不,我說的是王大將軍,王文佐!”盧照鄰道:“他是青州人,娶的妻子也是清河崔氏青州房,這次的事情也是他在背後使力,否則也不會有這等事!”
“進昭文館就是好機會?”盧十二郎冷笑道:“想必你忘記了崔浩是什麼下場了吧?”
“在長安時大將軍就曾經親口和我提到過這件事情,而且還說要免去禁止祭拜夏王竇建德的禁令!”
陝州,水陸轉運使府。
盧照鄰被對方這番話說的麵色慘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熟讀史書,當然知道盧十二說的並非虛言。按照史料上的記載,崔浩在監修國史之前極得拓跋燾的信任,拓跋燾曾下令各部尚書若有難決之事,應該先征求崔浩的意見,並且經常前往崔浩家,以常禮交往,崔浩本人也可以隨時進入寢宮。但與其他鮮卑大臣不同的是,崔浩的權力完全來源於北魏皇帝的信任和賜予,他雖然出身清河崔氏,但並沒有與其他鮮卑大人聯姻,也沒有自己的部曲軍隊,而且他力主舉薦河北士族直接出任州郡守官,這就直接觸動了北魏鮮卑貴族的利益。結果拓跋燾一旦被激怒,便群起而攻之,也無人替他說情,結果死於非命。與之成為鮮明對比的是同樣參與編修國史的中書侍郎高允,因為其是太子的老師,卻保住了性命。當時朝中少有河北出身的高官,而多有出身關隴的官員,他們對河北士子多懷有敵意,與崔浩的情況頗有相似之處。
盧照鄰聞言一愣,盧十二郎口中的崔浩乃是南北朝時清河崔氏的著名士人,曆仕北魏道武帝、明元帝、太武帝三朝,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的心腹謀士,屢次力排眾議,抓住了難得的戰機,使得拓跋燾對抗劉宋北伐,滅亡胡夏北涼,擊破柔然,是北魏一統北方的首席功臣,受命修北魏國史,這對於士人來說是莫大的榮耀。而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崔浩惹來彌天大禍,不但自己被下獄處死,清河崔氏以及與其聯姻的範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也被連坐滅族,史上被稱為“國史之獄”。
“多謝上官!”狄仁傑應了一聲,他這一路上著實是渴的壞了,見茶水送了上來,也不客氣,徑直喝了兩口,他這才注意到伊吉連博德正伏案細看一張草圖,看上去應該是一條船。
因此在像盧十二郎這種士族子弟看來,剛剛建國不過半個世紀左右的唐朝不過是又一個北魏罷了,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經曆過石趙、慕容鮮卑、前秦符、北魏拓跋、北齊高、北周宇文、隋楊的河北士族們自然不會對大唐李氏有什麼神聖感和忠誠感。在他們看來,既然李家天子不把我們當回事,那我們也沒必要上趕著去長安當狗,反正自古沒有不滅的王朝,長存的隻有姓氏宗族的傳承。過不了多久,長安天子就自然就會有人取而代之。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確保自己對河北這片土地的控製,誰當州郡官不要緊,隻要下麵的屬官都是他們的,盧氏自然就能長盛不衰。
“上官若是有事,那屬下就先告退了!”狄仁傑站起身來。
“懷英坐下,坐下!”伊吉連博德招了招手,苦笑道:“這是大將軍送來的新船草圖,說是可以無需帆槳便能在水上進退自如,我卻看不太明白,正好你來了,一同參詳參詳!”
“無需帆槳便能在水上進退自如?天底下竟然有這等船?不可能吧?”狄仁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