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害怕被遺忘,卻總有人在遺忘。——林夏侯
雨城深冬有一處吃酒的好去處,掛名膳堂居,是京城那家樓蘭閣的附屬產業鏈,古色古香的老茶樓式樣,大家圍著廊邊用餐,中心圈起籬笆栽種鬱鬱蔥蔥的翠竹很是好看。
身著旗袍的侍者從幽靜的蘭花屏風後端著托盤退出來。
“我很好。”
冷酒入杯盞,心口仍是冷清,這句話,是蕭念的問候。
“吳嬸想你了。”
冷酒入喉,雖苦卻也是暖的,這句話,是龍翔的回答。
沒什麼啞謎,二十七歲的龍翔和十七歲的蕭念,從來不需要猜忌,如果非要有嫌隙,名字一定叫蕭恒。
從灰蒙蒙的景州九月,到如今賞雪飲酒的雨城十二月。
一個蕭恒,同時帶走兩個人的陽春三月和蟬鳴六月。
日落西山,霓虹鋪滿大街小巷,虞美然仍舊沒有收到蕭念的回信,倒是收到了楚辭的消息。
楚辭問有沒有和蕭念聯係。
此時虞美然正在湖心公園的奶茶鋪子裏。
付樂直接給蕭念打了語音電話,沒人接,自動掛斷,然後縮回沙發裏,懶洋洋道:“許恩在呢,問他唄,表哥總知道表妹去了哪裏吧。”
“許恩在也沒接電話。”虞美然把手機一甩。
付樂忽然直起身子,瞅瞅正在收拾桌子的服務員,敲敲桌子,“美人美人,我們要不問問她們唄!”
虞美然看過去,搖搖頭,“算了,也不是有什麼急事。”
另一邊的靜和小區,楚辭兜著手從樓梯間出來,蕭念沒在家。
再次翻開微信,指尖在語音框裏猶豫了一會兒,沒有按下去。
本想約她一起吃午飯,沒想她跳級考完就請假了,然後整個下午跟人間蒸發似的,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家裏也沒人。
楚辭絲毫不懷疑,蕭念能不聲不響消失的無影無蹤。
“啪嗒!”
楚辭關上門,把手裏往茶幾上一丟,倒在沙發上,頭枕著手,閉上眼睛,把自己淹沒在漆黑屋子裏。
他像是提燈人,眼睛看得遠遠的,遍尋不到的人卻在黯然無光的燈下無聲無息多年。
他從前找不到的人,今天還是找不到。
“嗡~嗡~”
被主人無情砸在茶幾上的手機悶聲震動。
楚辭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坐起來,身子前傾把手機撈過來,卻在看見來電顯示時候,按下了掛斷。
歐陽複的電話無非一件事,哪塊地方新開了什麼店,約人過去吃喝玩樂。
歐陽複簡直莫名其妙,大佬居然掛電話!
無奈隻好偷偷挪個位置,找了一個好角度,打開攝像頭,直接拍視頻。
“好好吃飯。”龍翔把一張卡推到蕭念麵前。
蕭念瞥一眼印著膳堂居字樣的卡片,放下筷子,再慢條斯理喝一口白開水,抬眸對上龍翔的視線。
“你會夢見他嗎。”蕭念問他。
龍翔不喜不怒,倒一杯清酒,放在蕭念跟前。
瓷杯沒有任何聲響,可蕭念心裏嗡嗡作響。
“不會。”龍翔給自己也倒一杯清酒,平靜地對蕭念陳述事實。
楚辭到膳堂居的時候,歐陽複已經重新點了一桌菜。
膳堂居裏處處透著雅致,楚辭坐到歐陽複對麵,眼神一動不動看著二樓雅座。
蕭念和龍翔相對無言,安靜地吃完大半桌的菜,那張卡,還放在蕭念的手邊。
直到,龍翔開口打破沉默,他說:“他當年說,所見不一定真實,世界五彩斑斕,不是非黑即白。”
蕭恒不屬於黑,也不屬於白,他努力且認真的活著,他的人生觀鮮活積極。
“我不是小孩子。”蕭念對他說。
龍翔看向蕭念,“你記得清他二十歲以後的樣子嗎?”
蕭念沒點頭也沒搖頭。
龍翔扯扯嘴角,似乎想笑,但沒成功,眼神很平靜,是難得的溫和。
蕭念卻懂了其中意思,依賴性產生的那些年裏,是她五彩斑斕的童年,也是蕭恒肆意青春的年少。日子久了,人往往更記得那些發光發亮的時刻。
兩個人無言對視,又默契移開,各自舉杯飲下。
很少有人可以見到龍翔和顏悅色的一麵,如同蕭恒死後,蕭念身邊的人很難再見到嬌憨靈動的一麵。
後來才懂,那些驚豔你時光的人不會溫柔你的歲月。
歐陽複一邊咬著春卷,一邊非常無語看向對麵望眼欲穿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