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難平是遺憾,可喜歡從來都和遺憾無關。
蕭恒沒有七彩祥雲,可蕭念把他當蓋世英雄在心裏奉了十年,她沒有鈴鐺,也成為不了紫霞仙子,蕭恒至今是她的意難平。
差很遠讓人容易釋懷,差一點才叫人耿耿於懷,蕭恒是心頭觸不得的朱砂痣,卻再也不會是當年讓蕭念一眼萬年的白月光。
淩晨一點,靜謐的房中傳來細微響動,北淼睜眼抬手看了眼心跳監測,而後緩緩起身朝臥房走去。
她把門推開一條縫,看見小主子站在梳妝台前,半俯身正在對接那塊U盤,屋裏隻有一盞小夜燈的暖光,不知道是燈光太暗還是那柔軟的頭發順著肩側不聽話的滑落擋住視線……亦或是那雙纖纖玉手止不住的發顫,U盤幾次三番沒能插進去。
最終驚動蕭橙,貓主子眯縫眼站起來,並未叫喚,隻是走向門口,歪頭和北淼對視一瞬,細長胡須動了動,最後乖覺地邁著小步朝陽台的暖窩去了。
北淼給貓主子讓道的時間,小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姿勢。
她抱著電腦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本就白皙的臉龐透著電腦的幽光愈發蒼白,那對綠眸近乎執拗盯著電腦一眨不眨。
北淼退出來守在牆角,給龍翔發消息,告知小主子已醒且並無大礙。
臥室裏,蕭念反反複複把U盤抽出又重新放回,電腦裏絲毫沒有反應,既沒有顯示usb提示,甚至沒有存儲卡讀取數據。
什麼都沒有……蕭念綠眸波動,把U盤拔出來緊緊握在手心裏,呼吸沉了些,心頭止不住起伏。
什麼都沒有!她抬手把電腦掀翻在地,發出不小的動靜來,電腦狠狠磕在地板上自動死機。
她倏然抬頭,不等她喊,北淼自覺現身,並未打開臥房燈,她藏在幽暗環境裏,語氣卻是恭敬認真的,她說:“喬文桀在樓下。”
蕭念撐著梳妝台站起來,手裏就這樣攥著那塊東西疾步朝外走。
靜和七層廊外的聲控燈被腳步聲喚醒,燈光太亮,蕭念眼裏暗了瞬間,腳下差點踩空,幸而北淼眼疾手快攙住。
蕭念抽出胳膊,踱步到702門前,正抬手房門從裏打開,楚辭著裝整齊站在玄關,顯然是不曾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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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賦琉璃房今天添了位新客,今日房裏沒有美嬌娘,隻有正襟危坐的貴爺們。
龍翔關掉手機晃著酒杯從露台走進,麵上嚴絲合縫看不出情緒,隻不過下一秒那酒杯狀似不經意磕到那水箱邊角,惹得龍翔攏起眉頭,竟然幹脆連杯帶酒扔進了水箱裏頭去。
柳州成看向那裏頭的幾尾魚拚命吐泡往上遊,掙紮幾下以後一隻隻翻了肚,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拿魚置什麼氣?”
連靳秉承喝酒不抽煙的理兒,今日沒再折騰那隻琉璃煙灰缸。
“聽聞龍三爺喜好魚趣,現在看來到底隻是城池之物。”
藍發男人姿態散漫倚在軟座裏,左手掐了根煙,煙霧嫋嫋,懷裏抱著隻緬因貓。
龍翔視線緩緩移到那隻來者不善的貓臉,嘴角輕挑,“畜牲而已。”
藍發男人挑起眼尾,琥珀瞳孔微動,中指隨性一彈煙頭,漫不經心掛起笑。
在座的幾人都是極為有眼色的,看這場麵再下去隻怕他們就是那池中物和畜牲了,麵麵相覷又不甘浪費這個談合作的機會,各個眼觀鼻鼻關心低調著不言語。
連靳卻低笑兩聲,給自己倒酒,看向托客而來的柳州成,說道:“聽聞近來提親的人踏破柳家門檻,連恪沒出息,不入汐沅的眼。”
他執杯轉而又看向藍發男人,“King你有所不知,這汐沅妹妹可是巾幗不讓須眉,圈裏數一數二的美人兒,不知道柳總可引薦沒有?”
很好,話題主人公直接轉移到柳州成身上,其他幾個低調的得以鬆弛些,紛紛附和著把那柳汐沅讚頌成天上有地下無的仙女。
這圈裏哪個不知道柳家現在什麼狀況,柳氏資金鏈短缺,曉不得有多大窟窿要填,柳州成上任兩年鬧出這事兒來,本身就是一樁談資,後頭又有聯姻之說,巴巴地上趕著和連家攀親事,這事兒就算連恪本人同意,連靳也定然是不肯的,誰不知道連靳和龍翔交情?
想想也是種因得果,柳州成以前和龍三爺處處作對,現在也淪落到巴巴當舔狗的份了,可不就是朝令夕改了嘛!況且柳汐沅對龍翔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奈何人兒龍三爺金屋藏嬌,她柳汐沅可能還比不上那同進同出的柴秘書呢!
連靳這是有意帶話題,柳州成不傻聽得出來,他笑笑,對那幾個附和的人說道:“幾位怕是沒見過三爺的女朋友,南邊來的可人才當真是絕色傾城!”
那幾個附和的人一致閉嘴,他們不僅見過那位傾城可人兒,還有幸見識了一番龍三爺乖順服帖的忠犬模樣。
“女朋友?”
King撫著緬因貓的毛發,眸間不自覺變得犀利。
書上如何說已經不重要了,所謂意難平就是一場盛大的遺憾,得不到所以才會舍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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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和702,燈光敞亮,蕭念手心握著那塊小東西,杏眼染了微紅,眸子裏卻宛若淬了冰雪無比清醒,她死死盯著喬文桀,“你再想想,哪怕隻是隻言片語?”
喬文桀坐在沙發裏,垂頭避開她灼人的目光,痛苦地閉上眼,腦子裏頭那些片段都隻是零碎,拚湊不出半點畫麵,平白攪得腦袋生疼,最後隻是徒勞一場。
“喬文桀…”
蕭念一字一句咬著他的名字,眼裏的光一點點黯下去。
她少有這麼步步緊逼的時候,因為一個蕭恒失了所有理智和分寸,瘋了魔怔了這兩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談笑間盡是生趣的小姑娘了。
楚辭站在二層樓上,半張臉隱匿於灰暗裏,那隻迎光的眸子裏全是蕭念攥得死緊的手以及那麼交織無望的黯淡臉龐……他垂在身側的指尖不自覺輕顫,明明不該困擾其中的人,心頭像被東西狠狠拉扯著,難以抑製的痛楚無休無止。
北淼在過道裏接完一個電話,疾步走進702,看著一室寂靜並不驚訝,半蹲到蕭念跟前舉起手機給她看。
蕭念睫毛微濕,看著手機內容水眸一瞬清醒不少。
北淼默默等候聽令,北翱會館失火,什麼情況不知道,隻是火勢龐大,隱隱有從後庭蔓延到前廳的趨勢。
看著動靜,楚辭走下客廳來,喬文桀也在位置上看向兩人。
蕭念垂眸展開手心,那塊u盤讓她握得有了溫度,她望著這塊小東西,跌宕起伏的心忽然沉下來,耳邊也陡然安靜下來。
她以為那是一場蓄謀良久的算計,獵人精心編織的陷進讓獵物錯不及防也防不勝防,喬文桀的突然來訪告訴她,他或許並不是毫無防備的羔羊,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事發情急,他給她留下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足夠讓她在無垠黑暗裏看到一絲希望的曙光。
“你動過這張存儲卡嗎?”
蕭念抬頭目光緊抓著喬文桀。
喬文桀很快搖頭,“我沒動過,因為怕丟失所以將它放進u盤裏頭。”他和她對視,眼神裏充滿無能為力和愧疚,“我不知道恒哥什麼時候放進我口袋裏的,我……對不起!”
“好…好…”
蕭念撐著沙發扶手起來,眼神波動,嘴裏喃喃自語著。
楚辭這一晚眉頭就沒鬆開過,眼裏滿是擔憂,忍不住喊了她一聲兒,“蕭念?”
就這簡單的一聲,蕭念抬眼看向他,她走到他跟前,眸裏透著認真,她問:“楚覲辭,你信我嗎?”
是楚覲辭,而不是楚辭,她有了私心,不希望今晚過後,他對她隻剩冷眼相待或者視而不見,她不願意也不想看到那樣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