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七十六章:count down ─ 1(3 / 3)

“最後一次生日怎麼了?”龍尋走過去想要摟她的腰。

蕭念不著痕跡地避開,看向他,繼而坐進敞篷駕駛座,她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打了個空圈,這才不疾不徐說道:“沒什麼,不過滿屋珠寶首飾衣服鞋子。”

似是想起什麼,她閑適地朝後靠,眸子卻垂下來,嘴角揚起一抹笑來,語氣疏懶,“忘了,還有幾張紙。”

蕭念不受同性待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實簡單得令人發笑,上帝把最好的容貌給了她,打小泡在金湯匙裏,連竹馬都是頂配,“蕭念還有什麼好不知足的?”這句話是對她最文明的妒忌。

“蕭念還有什麼好不知足的?”這話來由她腿傷坐輪椅的那段日子,有人把照片po學校網,一傳再傳,直至廣為流傳。

因為光環太甚,所以摔下來時會驚起激浪,因為光芒太刺眼,所以那些人認可她的不如意也是理所應當。

站著說話的人總覺得自己在道德最高點,無所顧忌地想要事實再鮮血淋漓些自己才更加偉光大,可他們分明不曾損失分毫,卻喜歡把落井下石當做為民除害。

蕭念想啊,她最大的良善是不在意,最溫和的風度是坐在他們遙不可及的高度任由小醜跳梁,清風朗月是她給,狂風暴雨他們也隻能照單全收。

“看看這張臉,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我媽見了都得說一句哪家乖乖女,知人知麵不知心唷!”

“乖?嗬,年紀不大釣凱子手段倒是一流!龍尋那些花頭可沒這待遇!”

“就是!我看呐……”

人堆裏幾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女孩結對嚼舌根子,最邊上挎著新款包的女孩話剛起頭被迫噤了聲,並且不自覺後退半步咽起口水。

虞美然一貫的穿衣風格是性感不缺端正,今兒曉得有正事放棄了短裙,換上斜肩衫和五分闊腿褲,細長雙腿沒入漆皮夏靴裏頭,通身的黑顯得她胸前挑染的紫發尤其出色。

隻見她眉眼微挑,似乎是疑惑,“怎麼不繼續?”

“嘖,有空多學學虞欣然自我修養,騷話不多綠茶滿級,再不濟也得向餘菲靠攏,想要就爭取,別擱這滿嘴跑火車,您幾位倒是往前浪一浪?”歐陽複雙手插兜冷笑。

不知曉哪個人堆裏發出的聲音,“楚辭也來?!他不是改邪歸正一心向上了嗎?”

虞美然和歐陽複一塊看過去,果真看見錦龍二樓露台站姿筆挺的楚辭。

“得嘞,不知道還以為他家酒吧。”歐陽複小聲叨叨。

某種被獵物盯上的視線太過犀利熱切,蕭念不期然偏頭,抬眸看見站在露台身姿挺拔的少年。

某個夜晚車燈朦朧,白衫黑褲的少年人逆光而立,手裏鐵棍森森泛光,他微微轉過頭來,細長桃花眼裏盡是傲然的輕蔑和冷漠。

蕭念想,那對桃花眼,當真是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手下意識抓緊方向盤,一如那年九月北城,晚風輕卷過麵頰,空氣的暖的,身子卻止不住寒意肆虐。

夢裏反反複複出現的那張臉和夜風碰撞,一次次例外都有了解釋,人的潛意識不會說謊,卻在嘴皮子兜轉一圈變成自我欺騙的不過爾爾。

這個距離是最近的一次,楚辭想。

他從未感覺時間可以如此漫長,這半年以來,他最先學會的事情是等,天爺把時間割據成一條條線索,指引他朝前走,他站在線的頂點去學會忍耐,摸索著長大,隻是想要把那黃粱一夢的悲劇逆轉。

可現在,這個距離都讓他感到無比遙遠,蕭念在雨城,她就在他眼前,這個偏離了時間線的重逢讓他既滿心歡喜也更加惴惴不安。

從始至終隻有他總在反複地患得患失,而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隻簡簡單單喊他的名字便已讓他丟盔棄甲甘願臣服。

他想這太不公平,好比那些夢裏的日日夜夜,她墜樓,她自傷……看得見抓不到的噩夢輾轉過幾場,他以旁觀者的身份嚐到痛徹心骨的滋味,他或許是條窮凶惡極的狼犬,卻也曾在她幽涼綠眸之中溺斃沉淪。

風晃晃悠悠席卷而來,沒有人會知道少年垂在身側的手攥得死緊,許是這風迷亂入眼,他慢慢紅了眼眶,牙關咬得頜骨青筋暴起。

也無人知曉,平靜無波的海平麵下是怎樣的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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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錯事叫黑暗,做好事是光明,那灰色地帶大概有如枉顧世俗常理的無人之境,才能夠自始至終不明不滅不悲不喜。

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星星不知道自己灼熱迷亂了神明的眼,他尚且觀望過,最後徹底淪陷跌落無人之境,他自此仰望著,渴望著,也期盼著……

清風偏愛那朗月,星星也眷戀那輪彎月,星星的耀眼好似隻為朗月綻放,漫無邊際的黑暗終究蠶食天際,最先吞噬的便是那輪彎月。

原來不明不滅是星星給的懲罰,而不悲不喜是對清風朗月永世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