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八十七章:他與星星燈(2 / 3)

辦公室門被推開,總助辦公區幾個幹活地起身等候聽令,見龍翔和楚辭一前一後走出。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楚辭伸出手,龍翔無波無瀾回握,各自客套結束這短短半小時的交談。

柴靜上前客氣把人往外領,龍翔瞥一眼二人背影,轉身回了辦公室,在別人看不到的暗處,指腹間撚著張薄薄的存儲卡。

時間倒流回柴靜在電梯口彙報的時候,龍翔吩咐完讓她去西巷古月把賬錢結了,順便給楚辭發了條消息。

他這辦公室可不太幹淨,就是不知道柴靜這次又是跟了哪位主。

“就送到這吧。”

楚辭說話間,徐特助聞聲而來,瞅瞅柴秘書臉色,又看一看自家小楚總做派,看來這半小時還算愉快。

柴靜頷首,替兩位按下電梯,直至電梯門嚴嚴實實合上這才折回自己工位。

龍翔雙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這一片寫字樓林立,遠遠地還能看見溫馨地產的招牌。

蕭恒犯了個錯誤,他哪怕是病死在床上蕭念也不會因此一蹶不振,耿耿於懷才會追究其真相,神明熬成修羅,一點一點讓自己變成雲端之下的爛泥。

很顯然,冘玄悟到了這個道理,半年不聞聲息,開始修補自己的錯誤,楚辭就是其中的媒介和依托。

“冘玄想要修複幻境,隻是不知,破鏡能否重圓。”連靳端著杯咖啡出現在龍翔身後。

連靳與龍翔並肩而立,“各自為營,錯對是非不過是悠悠眾口的說辭罷了。”

咖啡冒著熱氣,龍翔沉默,如今這場鬧劇和那場天火又有什麼分別?

此刻郊外平樓裏,身寬體胖的男人仿佛沙漠瀕臨死亡的魚,他雙手被人反剪捆綁在後背,整個人氣息奄奄伏趴在地,兩眼無神凝著五米開外懸掛半空中的礦泉水和一隻燒雞,嘴皮子幹涸得裂開縫,渾身惡臭不堪。

報應這東西比較邪性,禮佛信神的尚且躲不過去,何況是自作孽的呢?

交接完工作,柴靜趁著龍翔沒有其他安排的空擋來到西巷古月,竟然是開在城西商業街深處的一家家常菜館。

掀開簾子往裏走,裏頭靜謐,隻有前台站著一名女子,那女子約摸不到二十出頭,頭上套了頂廚師帽,鬢邊碎發有些淩亂,黑框眼鏡遮住大半張臉,頹著身子倚在櫃台,手指把計算機敲得啪啪作響。

柴靜腳下一時僵住,她看向靠牆的兩張折疊桌子,白色擦布亂糟糟丟在桌麵,布麵被各種汙漬沾染,裝著麵湯的瓷碗打翻在地,泛油花的麵湯無從遍尋美味,隻有陣陣讓人生惡的汙濁氣味。

“嗚……放開我!”

隔著一道簾子的後廚發出聲響,很快還有鍋碗瓢盆的打翻摔落的動靜。

“…放、放開我……呃…”

女子的求救聲越來越小。

柴靜捏著包帶的手指用力攥緊,她腳步剛動,卻見前台的女子不知何時轉頭正看向自己,那張臉……那張臉……

柴靜瞳孔猛縮,腳下一時不察被絆倒,她慌張地看著那張臉往後縮,隻是下一秒,掌心觸到一手黏膩,她冷顫著抬起手,竟是滿手血跡,腥甜冒著熱氣的血液她指縫間淌過,白襯衫一點一點被染紅………

“你怕嗎?”

後頸俯上涼絲絲聲音,柴靜搖頭,她回頭卻猛然對上七竅流血的如白紙的女臉,如同置身於冰窖,寒意從四麵八方侵入身體各處,柴靜顫抖著閉上眼,她握著包帶死命朝前摔打。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別來找我!”

“女士?”

“不是我!別來找我……”

“女士?”

“別來找我!”

“女士,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嘛?”

商業街管理停車位的安保佝著身子,用力拍打半降的車窗,這張車子違規停放,他本意是想來提醒一下車主,沒想到駕駛座上光鮮亮麗的女人靠著座椅像是陷入夢魘一般,直往外冒胡話。

“嘟嘟———”

一輛車子拐彎開進來,見此場景按起喇叭,是個留了胡須的老男人,他露出頭大喊:“前邊怎麼回事?!”

安保站直了身子走過去,邊走邊說:“市區內不讓按喇叭……”

駕駛座的上柴靜卻在這時睜開眼,她呆愣地望著車頂,她看向後視鏡,後座擺著一隻泰迪熊公仔,圓鼓鼓的肚子,胖嘟嘟的臉。

“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了該做的。”

那場灰蒙蒙的陰天最終大雨滂沱,把天橋底下的血水衝刷得幹幹淨淨,那個男人替她撐開傘,轉身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鼎龍集團的人不會知道美豔動人的柴秘書如何長大,顛沛流離長大的女孩不相信童話,但她在糟糕的陰天遇見她的神明,那位如清風朗月般的男人死在九月第一天。

聽說景洲九月繁花茂盛,陽光會穿過樹杈綠葉,溫溫柔柔落在每一位樹蔭底下的路人頭頂。

安保和後邊車主溝通完畢回來,發現柴靜醒來,心落到實處,可是不等他靠近說話,漂亮的女車主一言不發升起車窗驅車離開。

在車載導航指引下,車子在一家爬滿綠藤的咖啡廳前停下,柴靜對著鏡子重新梳理妝容,明豔的唇色給噩夢初醒的柴靜添色不少,踩著高跟鞋踏進明亮的咖啡廳時,柴靜仍舊是那位美豔出色的柴秘書。

“你好,我來結一下龍先生的賬,這是我的名片。”柴靜遞給賬台一張名片。

“你好。”

這時身著白色西服套裝的女士走過來,那人盤著發髻,妝容清麗不輸寫字樓佳人精英們,柴靜目光掃過她的胸前,並無佩戴胸牌等物。

“這是我們古月店長。”賬台小姑娘介紹著。

也是這時候,這位儀容姿態清靚的女士再次開口,“我叫古月,關於龍先生的賬目我們可以樓上談一談。”

柴靜招牌職業笑,“我叫柴靜,龍先生的秘書。”

古月示意柴靜跟隨自己來,二人一前一後往樓上去。

西巷古月,原來是名字命名,柴靜跟著話不多的店長上樓,經過拐角,再穿過廊道,最後在一處雙開木雕門前停下,古月回頭說:“請進。”

柴靜聽這話有些不解,卻聽古月再次開口,她朝裏頭喊了句,“蕭哥,柴小姐到了。”

柴靜被弄得雲裏霧裏,隻隨著古月朝裏進,不過聽著那句稱謂,不自覺想起去世的男人,心下莫名。

然而,迎著一室陽光和空氣中梔子花香氣,落地窗前邊的男人緩緩轉過身子來。

柴靜呼吸驀然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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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午時,醫院這頭蕭念如願吃上鮮出爐的鴿子湯,尤浩撇去油沫星子給蕭念舀一碗出來,穩穩妥妥放到她跟前,“燙,涼會兒。”

蕭念這會兒乖順地靠在床頭,聞著羹湯的香味兒,她問道:“你不回學校上課他沒意見麼?”

尤浩打開自己的外賣盒子,裏頭是香辣齊全的鹵味蓋飯,這是完完全全把鴿子湯給比下去了。

小桌板就這麼點地方,蕭念看看自己的燙和寡淡的營養餐,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偏生尤浩不覺似的,“都說要把學校當家熱愛,我這兩天不想回家它也不能這麼著,”他攪著飯,還不忘招呼蕭念,“你快吃,要不要我喂你?”

“聽見了嗎?”蕭念拿起筷子夾一片藕片。

尤浩這會笑得特得意,“不夠強烈啊,趕明兒我換個麻辣燙,擇日不如撞日,今晚餐就串串香吧?大小姐給我參謀參謀?”

蕭念:“…………”

那乳鴿大半進了尤浩肚裏,午餐時光愉快結束。

午睡前護士進來給蕭念換藥,職守的警員跟在後頭,直到解開兩顆扣子後,那警員對上蕭念好整以暇的目光,他背過身去,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年輕警員臉皮子薄,耳根子有些紅。

蕭念胳膊上肩胛骨有淤傷,需要熱敷化淤,這活兒原該家屬分內,奈何情況特殊。

“你教我,我自己來吧。”

蕭念不喜歡別人碰自己,這種類似跌打活血化瘀的操作她還是挺熟練的。

“還是我來吧,這是我的職責。”

那女護士堅持,戴著口罩看不太清楚臉,蕭念多看她一眼,“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瞧她食指戴著枚戒指,蕭念心下生疑,餘光探向醫用推車上的工具箱。

年輕的警員聽著這話暗自覺得蕭念嬌氣。

蕭念漫不經心解著扣子,邊不動聲色套她話,“開胸手術的疤痕祛得掉嗎?”

“去得掉,現在醫美這麼發達,不會留疤的。”女護士說話間已經扭開瓶蓋。

隻一眼的功夫,那護士竟握著藥瓶就朝蕭念潑下去。

蕭念早懷疑她,已經給自己找好退路,女護士抬手的瞬間把被子往上一掀,自己利落翻身下床。

方才聽二人對話的警員聽見那句“開胸手術”也起疑,果不其然下一秒聽見後頭動靜,立馬回頭按住女護士。

純白被褥讓硫酸好一趟潑,滋滋冒著聲兒融了塊大洞。

“放開我!你這個賤人!我看你沒了臉還拿什麼勾搭我的尋哥哥!”

女護士情緒激烈,不斷掙紮,言辭十分難聽,要不是叫警員壓製住,鐵定是要再次來一回的。

聞此動靜,外邊的警員立馬跑進來,正逢楚辭過來,以為蕭念出事,東西都顧不上,手一撒跑進病房。

見到被警察反手摁在地上護士模樣的女人,目標明確直迎向窗邊身子單薄的蕭念,“你怎麼樣?沒事吧?”

他雙手扶著她手臂上下打量,麵上是藏不住的著急和關心。

蕭念一時不察,被他按著肩膀收進懷裏,然後就和窗外的“俠女”來了個對視。

北淼相當淡定地在窗外和小主子對視一眼,默默把手裏的紙條塞窗沿,一個轉身不見了人影。

“小主子!”

沒錯,就是這麼轉個身的時間,北淼領著兩名壯漢保鏢神情肅穆出現了。

尤浩身上透著煙味兒姍姍來遲,他目標明確看向蕭念,再看看地上的女人,臉色有幾分不得勁,戒煙!絕逼得戒煙!一會兒沒看著就讓惡人逮了空子!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出去!”

另一個警察手機通知完局裏,抬頭對出現的人進行驅趕,畢竟是監視居住的“嫌疑犯”,三餐讓人進去照顧已經是放水了,不好這麼明目張膽堂而皇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