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一群不入流的小嘍囉而已,咱小楚爺再不濟也是正兒八經學了格鬥和武術的,能慫?”邵琮吊兒郎當抽著煙,語氣張狂得不行。
陸子騫點點頭,以為這事兒過了,不想邵琮又憤憤不平罵了句渾話,“想起姓祁那玩意兒就火大!艸!”
“行了!過去就過去了。”
楚辭靜默注視著眼前的自己,這番才發覺十六歲的自己眉骨間戾氣橫生,活脫脫的混不吝,人憎鬼厭的玩意兒。
邵琮突然喊了一聲,“人來了!”
楚辭順著幾人目光看過去,瞧見一輛黑色吉普車上,下來個穿著羽絨服的女孩子,是蕭念……
裹著羽絨服的她身板依舊瘦小,她衝著駕駛座上的人揮揮手,直到車子離開視線,這才邁著小步子走過來。
他不覺邁出步履想要迎接,比他更快的是十六歲的自己,他等不及三兩步走到蕭念麵前,卻堪堪在她一步之遙停下腳步,聽他帶笑地調侃聲,對她說:“今天貼了幾個創可貼?”
他看著景洲十二月的寒霜中,蕭念甩開楚辭,踮起腳尖,提著衣角,靈巧輕快地轉一個圈,少女聲音帶著冬日的清脆,她說:“我的榮耀可都是自己掙來的。”
楚辭看著前方那個踮著腳尖,勉強隻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心裏軟軟酥酥的,她是這樣恣意又張揚。
“嘖,誇你好你還真喘。”是楚辭的回答。
站在原地,瞧著這年的蕭念臉上掛著笑,還有些嬰兒肥的臉頰,被凍得有些紅的小巧鼻尖,像哭鼻子的貓,那雙湖綠眸子裏,是永遠明媚的夏天,湖水幽幽,自己的心也泛起漣漪。
然後便聽見邵琮嘀嘀咕咕的聲音,他輕嘖,“怎麼好像蕭念沒有酒窩,這哥倒是卻醉得像條狗。”
不自覺想要靠近她,或許這不是夢,宇宙中某一段隧道時空中他抓住了她的手,得以一起長大,也能擔上外人一句“青梅竹馬”的評價。
正是這般想著,眼前世界瞬間漩渦一般消失不見,視線歸於黑暗。
暗室中楚辭艱難的睜開眼,恍惚見著地上那抹光亮,天亮了嗎?他幹咳了一聲,僵硬地扭頭尋著光束看去,視線重影中迎著強烈的亮光猛然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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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緩緩在省醫大樓前停下,蕭念和喬在欽彙合,踏進大樓前瞥了眼斜對麵的住院部,陽光刺眼,那三個大紅字體在太陽底下泛著光暈,很是晃眼。
“吃早餐時候收到的消息,你們是什麼內容?”蕭念給喬在欽看了那幾條短信內容。
喬在欽對蕭念算是久聞其名,隻是一次次沒趕上說話,十七歲的小姑娘,倒是直來直往得很。
這回是蕭念主動了聯係的他,她懷疑楚辭被綁架是司家人所為,原先他不以為意,畢竟蕭恒一條人命橫亙在那,難保不會多心思,直到她告知楚辭從雨城一路追她回景洲。
“十點左右,給我們發了關雎園的坐標位置,警方追蹤不到的黑號,無法定位發信人所在地。”喬在欽翻看了幾條短信內容。
本來熬了一晚上,好容易讓兩位老人回屋歇了會,舟叔剛進屋沒多久就收到了這短信。
“小公主?”喬在欽看著那稱呼。
蕭念抽回自己的手機,冷笑說:“蕭恒都死透了,哪來的小公主。剛端了南北鼠窩,保不齊是暗地裏那些跳蚤作亂,我這條命承蒙他們惦記。”
喬在欽勾勾嘴角,眉心微跳,連宋居安都能不放在眼裏的小姑娘,難怪龍翔那日說暗箭滿防比不得蕭念動動指頭,她的約束分寸向來建立在無懼無畏上。
由於事關警方辦案,給這位迷暈過去的證人開了單間,蕭念和喬在欽到時,走廊外坐著神情肅穆的楚方舟以及多情大師楚奉生。
“蕭念來了。”
從歇在小築那兩日便知道龍翔和楚奉生關係不簡單,今日得以一見。
蕭念笑笑應了聲:“楚三叔。”
這聲三叔是建立在那副畫的交情上,畢竟拿人手短。
楚奉生欣然接受這稱呼,正準備給自家大哥介紹一下,不曾想張祺從病房中匆匆迎出來,“蕭念來了?”
製服加持的女人更顯得英姿颯爽,蕭念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我就是。”
“正好,這小子醒來後半個字沒說,聽到你聲音說要見你,很我來。”她也不多話,拉著人就要進去,蕭念避開這動作,自己推開病房門進去了。
張祺抓了一手空,喬在欽調侃,“看來張隊不討小姑娘喜歡啊。”
她自個兒“嘖”了聲兒緊跟著回了病房,楚方舟也一言不發跟了進去。
病房這頭蕭念瞧著磕得鼻青臉腫的少年,打量了有三秒,這才出聲,“柴翊?”
病床上的柴翊迎著她目光點頭,幾個大人斂聲進來,不等張祺開口再詢問,他半點不龜毛地說起正事。
原來就在昨天午飯後,他在廁所間聽見有幾個人在談論楚辭,說他剛轉學回來就囂張得不行,給他點教訓。
“然後我聽見有一個人說楚辭拳腳功夫都是正兒八經教出來的,別上趕著討打,其他幾個人插科打諢又說了幾句,那人又開口說了,說楚辭是個沒種的,小時候被人綁架兩回,他媽……他母親就是為了保護他死在綁架裏,想給他教訓還不簡單?”柴翊說完周遭空氣頓時凝滯了瞬間。
“後來呢?”喬在欽問道。
柴翊搖頭,“後來我聽見有人朝廁所這邊來就離開了,人生地不熟的我還不想惹事。”
蕭念瞥向沉默的楚方舟,問他:“說話的人什麼樣?有無特征?”
柴翊陡然沉默,張祺和喬在欽對視一眼,卻聽蕭念又開口說:“你在怕什麼?他們今天能給你下藥,明天就能把你也給綁了,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得寸進尺,這世上總有些人占著資源不幹人事,光照不到的地方,隻重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張祺覺著這話忒有歧義,正欲張口,被喬在欽製止了。
蕭念走近病床,“知道你姐為什麼把你送來景洲嗎?龍家被警方製裁,大樹一朝被連根拔起,光照進去了,趁現在說清楚,不要把事情複雜化。”蕭念插兜而立,“柴靜是怎麼教的你,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等到你成了殯儀館一捧黃土,她確實可以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規則。”
提及姐姐,柴翊咬緊牙關,有些憤然,“你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你他麼不就因為靠著龍翔嗎!”
張祺眉頭略微一挑,和喬在欽耳語,“蕭恒的妹妹?”
喬在欽氣定神閑,“張隊還可以知道得再晚一些。”
蕭念嗤笑,“你有本事在這為你姐打抱不平,不如多花些時間想想給自己買什麼樣的墳地,別在地下還鬧個水土不服。”她說完看一眼三人,徑直轉身離開。
柴翊看著蕭念背影,又感覺腦袋突突疼,咬咬牙低吼道:“我聽王錦他們叫那人成哥,好像是不是我們學校的,右耳打了耳骨釘。”
蕭念在病房門止住腳步,北淼在門外也聽清了,她麵無表情說:“我去查。”
“不用查了,我知道。”
陸子騫不知何時出現的,他身上還穿著一中黑白相間的校服,麵色隱隱有些難看。
蕭念不語,看北淼一眼,北淼意會地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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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洲九月的下午三點叫人昏昏欲睡,警方用一個小時把廁所間那幾個不懷好意的同學給一一審訊完畢,得到的結論皆是他們本意隻是想要嚇唬嚇唬楚辭,連群演都找好了,就是想看一看楚辭笑話。
“誰能想到那天他接了個電話,急匆匆就往外跑,計劃趕不上變化,我們還什麼都沒做呢!警察叔叔,我們真冤枉!真不管我什麼事!”
審訊室裏,把校服穿得鬆鬆垮垮的男同學連聲喊冤,臉色間甚至還帶著不關己事的幸災樂禍與好奇,“警察叔叔,楚辭不會真讓人給綁了吧?”
“安靜!”
張祺厲聲打斷他的好奇心,冷臉和同事一起出了審訊室。
監聽室內,喬在欽和兩個長輩站在一處,幾人麵麵相覷,他說:“找蕭念談談。”
張祺卻另有疑問,“我看你和她好像都有懷疑對象,能透露透露?”
喬在欽看看楚方舟,再看看仿佛也知曉一二的楚奉生,“大家最近應該看了新聞,雨城龍氏商會的事情,也應該還記得不不久之前警方徹底清繳的古水司氏案件,”他略微停頓,看向楚方舟,“或許舟叔對司家一脈有更深的印象,家族內部黑吃黑,蕭念的哥哥蕭恒,就是當年司家四房遺孤。”
血淋淋的陳年舊事卻因染了血腥重新被打開,可笑亦可悲。
蕭念和陸子騫坐在警察局接待室裏,自打供出這麼個人物後他已經保持沉默良久,過道裏傳來急匆匆的淩亂腳步,門被大力推開。
祁媛一晚上沒睡好,看學校群裏都在傳警察抓了王錦他們,傳的沸沸揚揚,她拔了針頭就往警局跑。
她一進來就直奔陸子騫而去,“我哥,我哥他沒做什麼,都是王錦他們看不慣楚辭招搖的作風出謀劃策的!王錦女朋友當眾給楚辭表白被拒了,是他嫉妒楚辭!和我哥沒關係的!”
旁側傳來輕笑,陸子騫厭惡地起身坐到另一處,祁媛這才反應過來屋裏還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