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被人拐了這事原本不打算驚動老爺子,但恰逢楚奶奶到醫院體檢,這不剛好撞了正著。
一大家子聚在楚奉生家裏,各個臉色凝重。
陸子騫給幾位長輩挨個倒茶,廚房裏傳來混沌的香氣,雙姨冒出頭,“混沌也煮好了,大家多少吃一點。”
老爺子正襟危坐,深深呼氣吐氣後拍著老婆子的手說:“大家都吃些東西,養精蓄銳。”
陸子騫剛坐下又起身,他說:“我去幫忙,爺爺奶奶先坐。”
祁媛至今任然心悸,怔愣地跟著陸子騫來到廚房把盛好的混沌給端出去,腦子裏全是楚辭被拖上車的畫麵,手下一時不穩,“啪”的一聲響,混沌裹著碎片摔得稀爛。
客廳忙碌的便警以及一大家子應聲看過去,老爺子首當其衝一拍桌子,“楚方舟他人呢?老三給他打電話!狗屁開會出差,他兒子正是需要他的時候,讓他馬上給老子滾回來!”
祁媛嚇得一哆嗦,恍惚地往後背抵在牆麵,陸子騫從那邊收回視線看她一眼,安撫一句,“老人家就這脾氣,你出去坐,我來就行。”
雙姨一邊清理地上狼藉,一邊附和道:“是是,小姑娘你快先出去歇著。”
祁媛臉色蒼白點頭,問了句“洗手間在哪”,腳步沉重地離開了廚房。
客廳裏楚奉生安撫著老爺子,“爸,你別躁啊!給過電話了,現在該在飛機上,沒信號。”
老爺子拐棍在地板砸幾下,呼吸漸沉,楚奶奶馬上給人拍著胸脯順氣,“行了行了你就歇歇氣,還不知道什麼情況,你急也沒用!”
楚奉生從自家親娘手提袋裏取出靜心丸給自家老父親服下,一邊指望著警方快些有消息。
“查到他最近通訊記錄,最頻繁的是這個號碼,幾位過來看看認不認識。”
又不是莫名失蹤,警方一聽這是綁架案立馬就給受理了,來了才知道是楚司令家的小公子,上頭可不是重視得緊。
幾人瞧著電腦裏頭的兩個男人,麵麵相覷一番皆是不認識,楚奉生瞧著上頭的信息住址,“雨城的?爸,是不是溫叔派來看顧阿辭的保鏢?”
自打小時候那兩次綁架以後,溫家就派了保鏢專門保護楚辭安全,還是上了高中以後,楚辭叛逆心理不愛人跟這才作罷。
陸子騫皺眉仔細瞅著那兩張臉,像是在哪見過?其實楚辭回來也沒多久,除了在學校兩人私下見麵就是那天在沐茶居,那天……
那天他下去拿餐,然後遇見蕭念,鬧哄哄的氛圍裏門口倒是顯得安靜許多,他和蕭念說話的時候進來倆男的,尋常衣飾,就近和人拚桌而坐。
然後……
“二哥來電話了。”楚奉生接通以後擴音放在桌上。
那頭混著嘈雜的車流人流聲,楚方舟聲音傳來,“報警沒有?有人給我發消息,說他們不要錢,說楚辭有心跟著人家小姑娘,他們不妨幫他試一試在小姑娘心裏分量多重…原話我已經發你微信裏頭………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又給我惹了什麼人!?”
隔著電話都聽得出楚方舟怒氣衝天,老爺子氣急得握緊拐棍,“混賬東西那是你兒子!趕緊給老子滾回來!”也就這一句了,很快又自己壓下去了。
楚奉生點開微信看著那串話,兩個便警也麵麵相覷,過會他們問楚辭最近和什麼小姑娘走得近?
陸子騫緊跟著就想到蕭念,那天在沐茶居楚辭看見蕭念就緊跟其後,又聽邵琮吐槽說好好的混不吝從良,整天就跟人姑娘屁股後頭,像個沒骨氣的小尾巴。
楚奉生立馬聯想到被擒獲的司家,隻是不待他開口,老爺子先說了,“是蕭念?蕭家那丫頭回國了,還在小築養過兩天病。”
“蕭念?“一位便警複述一遍,然後問是哪兩個字?
陸子騫嘴微張,隻是有人先他一步回答了,“蕭瑟的蕭,惦念的念,是我景洲人氏。”
眾人回頭,見門口插兜站著一人,鳳眼張揚,眸光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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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夜宴二樓早餐廳,蕭念和北淼在吃早點,她把平板支棱起來,裏邊正是那位跑到景洲來的小情人。
蕭念夾了一個蒸餃到小碗裏,她說:“月牙塘和青荷鎮位於景洲兩個方向,但你說巧不巧,景洲江水四通八達,行舟就像鍾表走針一樣簡單。”
地理位置特殊就在這,雨城更像個棱形,景洲是實打實的圓形。
“青荷鎮分兩個班次全天盯梢,碼頭和出行路上都有人侯著。”北淼將碗裏湯汁喝得幹淨,然後看向蕭念麵前那屜蒸餃。
蕭念從屏幕上移開眼,正對上北淼視線,她頓了頓,然後默默把那屜蒸餃推過去,合上平板的時候沒忍住想道:不知道為什麼,跟在龍翔身邊的人仿佛總是填不飽肚子。
“您好,這是我們餐廳推出的新品燕窩羹,誠邀客人踴躍提出建議,您們的反饋就是我們努力的動力。”
夜宴服務的確數一數二,相比於北翱會館那樣式的表麵功夫來得讓人無話可說。
侍者推餐車走掉以後,北淼端起燕窩羹環顧查看,蕭念也在看,她攪著羹,最後幹脆倒扣在盤子裏,隻不過碗底同樣是一清二白。
這時候桌上的手機響了,是條短信:可惜了這上好的燕窩,小公主還真是機警啊。
蕭念和北淼對視一眼,她撥號過去,卻顯示空號。
緊接著又進來一條信息:看起來這人對小公主還算重要,不用白費心思,要不你省省力氣,想一想怎麼聯係警方找到我好了。
北淼耳機裏收到消息,她搖頭,夜宴監控室無人,後廚亦無生人。
蕭念截圖下來作為保留證據,猖狂無畏,是有備而來。
“楚家這些年地位愈發不可撼動,他們不會被動地任其挑撥,應該已經報警在查。”蕭念目光環顧四周,那人如此有恃無恐,給她一種錯覺,最危險的地方恰恰最安全。
短信消停,北淼去取車,蕭念一人站在路邊,也是這時候手機裏又收到一條消息。
準確來說是一封彩信,關雎園廢棄許久的地下車庫。
車門驟關,北淼來不及言語,隻見小主子把手機扔給她,北淼瞧著照片上牆根突兀的黑色屍袋。
“抄近路。”
蕭念強製讓自己冷靜下來,那人在刻意挑釁,如果隻是為了泄憤便不會讓楚家人知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了,不會一夜過後又將事情發酵開。
北淼一邊開快車一邊用餘光時刻留意小主子,情緒波動這四個字於一個長期服用精神藥物的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好現象。
十分以後兩人抵達關雎園,卻遠遠的便瞧見警務人員進出,蕭念猛地抓緊車把手,幾乎是車停她已經一隻腳落地,北淼也緊跟下車追去。
安慰是說給別人聽的,自我安慰也隻是潛意識自我保護機製而已,蕭念攥緊風衣袖扣,撥開人群朝裏走去,直到一張張陌生麵孔中出現喬在欽張揚的鳳眼。
喬在欽剛回頭就和蕭念撞正著,誰知小姑娘不等他開口,徑直錯開他直奔那礙眼的裝屍袋,旁邊的警察正要阻止,讓他給攔下來,說道:“她就是蕭念。”
蕭念走進警戒線中,對那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蹲下來,動作緩慢地伸手揭開白布,睫羽微動。
北淼趕到現場時,剛好沒錯過白布下腫脹青紫的麵孔,不是楚辭,她頓時鬆了氣。
像是在水裏泡了許久的屍體,整張臉浮腫不堪,溺水之人的麵頰青淤得發紫,白布重新將其遮蓋住,蕭念撐著膝蓋起身,她在原地垂眸不動,像是在緩勁兒。
喬在欽也走進去,這時他有時間開口了,“不是楚辭,但我們車庫裏發現另一個人證,迷藥吸入太多已經送醫院去了。”
蕭念抬頭看他,眸光凝著他,言簡意賅地答了句“好”。
沒來得及梳理喬在欽為什麼會在這裏,或許又是楚家人得了什麼別的消息,蕭念走出人群在一棵楓樹前停下腳步,從口袋裏取出藥瓶,和著嘴裏的血腥一起咽了下去。
北淼一直跟隨在後,她看見神色自若的小主子,因為發顫而倒多了藥丸,又抖著手給放了回去。
小主子不動聲色的十七歲裏,頭一遭露了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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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日光從狹小窗口射進暗室中,隻見牆根處正由兩條森冷鎖鏈捆綁少年的雙手將他困於牆麵,腳腕處各自上了鐐銬,他死氣沉沉垂著頭,呼吸粗沉,像是入了夢魘之人難耐地掙動著四肢,空氣中血腥氣愈發濃厚了。
“蕭……”
他艱澀囈語,簡簡單單一個字,懸吊的雙臂掙紮的愈發厲害。
楚辭又做夢了,真實得仿佛曆經過一遍的夢境。
“阿辭,你昨晚沒事吧?”
“死不了。”
他就站在三人旁側,問話的人陸子騫,這裏是文娛大廈的後頭的活動廣場,石桌上熟悉的包裝盒logo,出自於賽車俱樂,他記得裏邊應該是一條冰晶手鏈。
那場比賽陸子騫沒去現場,跟家裏去參加家族聚餐了。
那家俱樂部魚龍混雜,卻愛湊勁頭,年年舉辦年度大賽,說起來是比較正規的比賽,當然,是在見不得光的那種正規,一等獎內定,其餘的二、三等獎和特等獎,都全憑本事。
他清楚裏邊的彎彎繞繞,他有底線,沒必要惹事,也從不破壞規矩,更無意於什麼獎品,可奈何有人挑事,他蹚下了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