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日月如梭過去,雨城市多少舊樓倒下高樓又崛起,多少人情世故更迭輪轉,國外一通電話讓老溫總濕了眼睛,小楚爺醒了,睡了五年,從雨城到景洲再到國外,這位昔日的小太子可算舍得睜眼了!
再後來便是聽聞了,太子爺醒來後裏裏外外質變,不記得從前,對醒來後的一切事物接受良好,很快重拾學業,鮮衣怒馬不再,也沒了玩世不恭的心態,更多的是沉穩和內斂,仿若於他而言真的好似隻是睡了一覺。
這位醒來後裏裏外外就透著倆字:卓絕。
不僅攻讀下名校學位,更是自己創立了屬於自己的王國,他手裏握著的海外投資比對溫家隻有過之而無不及,能在國外站穩腳跟的人很多,能在海外有一席之地的人絕對寥寥,楚辭剛好是後者。
徐秘書肚裏翻滾,口中直冒酸水時,車子穩穩妥妥停在溫馨地產樓下,他睜開眼睛朝後視鏡看去,見這位曆經死生後的主子神色尋常,每根頭發絲都透著他的驕矜不凡。
今天這一場是溫氏選舉新繼承人,溫明州當初也是基層做起,一步一步爬上來的,然而如今局麵不同,直係繼承人溫度一沒有天賦二來壓根也沒有這能力,偌大的集團,總有幾個是不安分的,老祖宗坐鎮或又能到幾時?今朝尚且有溫明州,往後呢?總要未雨綢繆的。
老爺子年過古稀不想在死後看著自己的江山分崩離析,終於把外孫規勸歸家,哪怕不做主,震一震有心人也是極好的,不管結果如何,總是要要讓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曉得他們主家並非無人。
所以今天這場是首戰,作為持股人最多的外姓人,首戰不說要贏得如何如何,至少要漂亮幹脆。
一路暢通無阻,一樓直達頂層,楚辭的消息沒一會兒便傳遍了公司上下。
而正主在更衣間換下那身常服,將帽子與那罐餅幹放到了一塊,臨了他拿起餅幹,指腹細細摩挲,透明的木塞罐子,可以清楚看到裏麵的圓形小餅幹。
另一隻手還捏著原漿色的便簽本。
——自製餅幹,答謝先生這一路的肩膀,望安。
桃花眼眸浮沉波動,既是故人已歸,自是事事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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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回國算是小範圍新聞,西巷古月咖啡館坐著虞欣然和樊簡,當初尤浩那出大揭秘可是把這倆撮合到一起去了,用付樂的話說那就是倆反派湊一起,十有八九是在暗搓搓搞事情。
樊簡道:“聽說了?”
虞欣然看他一眼,反問他,“你今天找我做什麼?”
樊簡笑了笑,“難道沒事還不能請虞小姐喝杯咖啡了?”
虞欣然話不多,她這幾年也算低調許多,大學畢業後出國進修了兩年,如今在虞氏掛了職,是設計部門的新星,母親餘瓊霜更是身居管理層,母女二人如今在虞家,乃至幾經動蕩的上流圈裏都很是如魚得水。
“我還有事,樊少爺若無聊還是去找別人打發時間吧。”虞欣然拎包起身,被樊簡伸手攔住,他挑眉問她,“少女懷春,年少愛慕,虞小姐真的甘心把白月光拱手讓人嗎?”
“你什麼意思?”
虞欣然居高臨下看向樊簡。
樊簡示意她坐下,他攪了攪咖啡,說起舊事,“我依稀記得很多年前溫老爺子是屬意向家千金同這位太子爺多多來往的,我也還記得,楚辭和虞美然私交甚好,聽聞那時兩人常在一處喝酒玩樂……哦,還有一個人,聽說最得楚辭心意,也傷他最深。”
最得楚辭心意,也傷他最深……虞欣然目光微閃,握包的手指不覺攥緊。
樊簡這時又說:“如今向家舉家移民,那位小姐死不複生。”他慢慢悠悠啜口咖啡,剩下的話不言而喻。
虞欣然卻隻想起那年夜裏驚心動魄的新聞,她每每想起不隻暢快淋漓,還有種無法置信的顫栗痛快,她不敢信蕭念就那樣死了,她那樣苟活掙紮了兩年,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竟然真的死了!
樊簡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正想添油加醋,虞欣然卻在這時開了口,她嘲諷般地笑了笑,“你想利用我?樊簡,知道你為什麼贏不了嗎成宥和尤浩嗎?”她俯身貼近他耳廓,接著說:“你呀,是井底之蛙,窮人乍富!”
“虞欣然!”樊簡眼底不快,然隻是一瞬間,他重新掛起笑臉說道:“我是窮人乍富,那在我這隻井底之蛙胯-下承-歡的虞小姐又是什麼?”
這下輪到虞欣然黑臉,她一隻手高高揚起,卻是遲遲未能落下,因為樊簡顯然有恃無恐極了,他好整以暇笑著說:“算了,大家都是一條船的人,犯不著為了別人麵紅耳赤,今天約你出來也是為了告訴你那位太子爺失去了以前的記憶,既然虞小姐看不上我的好意成全那就算了,當我多管閑事吧。”
樊簡說完起身離開了,走前還湊近虞欣然耳根吹了口氣,“你叫起來真好聽。”
虞欣然咬緊牙關,目露不善死死盯著樊簡離去背影。
西巷古月生意一直不錯,正值周六,店裏有不少兩兩成對的人說話消磨時間,二人前後離開並未驚動任何人。
可是就在距離二人幾步路的鄰座上,有個小崽子歪著腦袋問道:“舅舅,什麼是承歡?”
小崽子燙了頭小卷毛,說話時幾撮卷毛隨著腦袋晃晃悠悠的,兩隻眼睛葡萄似的黑黝水亮,腮幫子兩團軟肉叫人瞧著又奶又乖。
他對麵兩個男人,一個是翩翩貴公子模樣的林夏侯,一個是難得休假的席勒,在軍中這些年把他身上那點嬌貴習氣作風可是磨得幹幹淨淨,如今是脾性驕而不烈。
揉著小崽子那頭觸感極好的卷毛,席勒頗為感懷,突然就說:“你好好上課讀書,很多問題的答案都藏在書裏。”
“喔。”
小崽子移開腦袋,小屁股挪啊挪,直到身子挨著林夏侯才作罷。
席勒“嘿”了聲,說道:“蕭若生,你這樣黏人是不可行的,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才是正理!”
林夏侯帶著笑看熱鬧。
果不其然聽見小崽子認認真真說:“幹爸說,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還是小孩兒,遇到壞蛋得學會尋求庇護才行。”
哦,席勒在蕭若生心裏是壞蛋呢!
席勒被生生氣笑了,看向林夏侯說:“你也不管管?尤浩慣著他,龍翔寵著他,他長大還得了?”
林夏侯揉捏著小崽子的軟乎小手,聲色溫和,“他才多大,你和他計較什麼?”
說起來蕭若生不親近席勒是有典故的。蕭若生到雨城的第一個生日,席勒特意請假出來給他慶生,他那時剛結束訓練沒多久,整個人不比煤炭白多少,小不息一看見他就哭了,被醜哭的,抱著他林舅舅大腿哭得稀裏嘩啦的。
後來幾個舅舅叔叔好容易給哄好了,生日宴快散時,小孩剛和他稍稍親了些,還讓他帶著去上廁所,隻是洗手間裏聽聞有人聊起蕭念龍翔閑話,席勒醉酒上頭一時失了控,沒忍住和那兩個人打了起來,那拳腳可是動了真格,三歲的小不息看得膽戰心驚,幸而尤浩找過來,小小的人兒這回躲在自己幹爸懷裏,是徹底山洪暴發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再不要靠近席勒半分了。
說來的確怪不到小孩身上,小若生打小在林家嬌養,林家那是個什麼風水寶地?後來交給龍翔養著,龍翔這些年又是極其和氣的人,連同他身邊連家那些人,雖是性情萬千,也帶不了什麼負麵影響給小孩,所以蕭若生當真是沒見過那樣大動幹戈的場麵和暴烈的人。
席勒和蕭若生暗暗鬥氣,林夏侯望著遠處雨幕卻是思緒萬千,方才虞欣然二人談話他不是沒有聽進耳朵裏,隻是感歎原來在當今這個世界版圖中,樊簡也是局中人,尤浩當年車禍真實存在,虞欣然和樊簡被惱羞成怒是真,蕭橙在幾年前死亡也是真,好像大家都隻是忘記了時代廣場的爆炸,大家隻是不記得蕭念生前在雨城有過一段轟轟烈烈的九月。
老天爺移星換象隻是改變了蕭念死去的原因,卻保留了那幾年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隻要無關蕭念,一切都還是歲月洪流中的三餐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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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初霽的雨城遇上晚霞,遺落街頭各處的水珠染上一層五彩繽紛的浪漫,整片大地籠罩著燦爛餘暉,人與人擦肩似乎不再冷漠,彼此的影子交織相融,是萍水相逢或許也能夠在下轉角不期而遇。
恒久傳媒直播間如火如荼進行要晚間七點鍾。
尤浩安靜退離導播間,一木跟著他一塊往外走,廊道燈光溫暖安靜,一牆之隔隔絕了各大直播間的熱鬧喧囂,也和導播間嚴肅冷靜大不同。
“今晚一切費用記我名下,都在群裏提醒通知一下,小酌怡情,不可高調。”
“是,這就通知下去。”
兩人前後進了電梯,一木猶豫了會兒還是問:“尤總不一起去慶祝嗎?”
“不了。”尤浩頭也沒抬在玩手機。
一木也就歇了心思,他跟了尤浩三年,知曉他有時候注重避嫌得很,別家老總赴會身邊大多是女伴,在某些圈子裏某些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老板不一樣,他會為了捧人把人風風光光帶出去,也能規規矩矩把人領回公司裏,不興陪酒,不興玩鬧。
怎麼說呢?他家老板是個很愛重自己的人,也是個很尊重下屬的上司。初始網上都說像他老板這模樣長相是隨了龍翔,一副凶相,稍稍皺眉就感覺下一刻能拎起酒瓶子打人,這是笑談,因為城南的龍三爺名不副實,是個好養魚侍弄花草的風雅之人,他們老板更是為人和氣,是脾氣耐性都極好的爺們,且人是真的能處,因為有事他也真能上。
電梯抵停車場,一木跟著老板踏出電梯,正好遇到回公司整休的虞美然。
“尤總好!”
幾年前那個小助理小舒已經成了虞美然的左膀右臂,虞大小姐不紅的時候兩人有難同當,如今站在頂峰兩人有福同享。
“殺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