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花白的天花板,而是床頭一盞散發暖光的夜燈。
以及床前,坐在椅子上,抱胸垂頭熟睡的楚辭。
今蕭眼眸微動,剛轉頭想要看看周圍情況,楚辭就醒了。
夜裏安靜,視線在空氣中交彙。
今蕭默默看著他。
楚辭先敗下陣來,他起身,拿起床頭的溫度計在今蕭額頭上輕觸。
冰涼的溫度,讓今蕭本能移開腦袋。
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楚辭看看溫度計上的數字,放下心來,沒發燒了。
他在床邊坐下,用手掌心揉揉方才溫度計觸過的額頭,和依舊看著他一言不發的今蕭說:“睡了兩天,總算退燒了。”
溫柔語氣,性感嗓音,讓聲控的人足以沉迷。
楚辭連嗓音都是最動聽的。
“這是哪裏?”
說完話才發現,嗓子口濕潤,並沒有想象中的幹澀,讓今蕭有些意外。
楚辭把今蕭露在外麵的手放進被子裏,並沒有離開,雙手裹著今蕭的小手,就著動作在椅子上坐下。
“醫院人多口雜,擔心你不舒服,未經允許,擅自把你帶回了家裏。”
今蕭從被子裏抽出另一隻手的時候看見手背上的點滴膠條。
她問他,“你會打針?”
楚辭以為她疼,回答道:“過兩天就好了。”
今蕭隨即便抽出被握住的右手,也沒有解釋,眸子凝著楚辭,“現在什麼時候?”
被子裏溫熱,楚辭收緊空落落的掌心,告訴她現在剛過淩晨兩點。
“我睡了整整兩天。”
今蕭撐著手想起來,楚辭邊托著她肩膀,邊將枕頭墊高放在床頭,扶她慢慢半躺下。
“喝點水。”
楚辭沒讓她拿,直接將吸管遞到她嘴邊,今蕭抿唇淺淺吸了口,然後有些稀奇地看向他。
他問:“好喝?”
楚辭便笑了笑,“那也不能多喝,你現在空腹,得先墊墊肚子。”
今蕭便又吸了一口,甜甜的橙汁,還可以吃到些許果粒,一口下去覺得舌苔就不太苦了。
楚辭把杯子重新放回床頭櫃,今蕭腦子空空,心不在焉的,聽見自己問了句是不是稱心園的橙子。
“是,昨兒尤浩現摘送過來的。”
今蕭垂眸靠著床頭,半天沒說話。
楚辭就坐在旁邊陪她。
忽然她說:“我想聽故事,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楚辭不假思索點頭,扶著她重新躺下,給她掖好被角,聲音緩緩在房間裏響起。
“從前有一隻貓,她錯闖進一片迷霧森林裏,遇到了受傷的小獸。”
“從那以後,迷霧森林迎來一片絢麗奪目的綠光,日子慢慢的過去,小獸變成了巨獸,和貓幸福地生活在了綠光森林裏,一直到生命的盡頭。”
楚辭用溫聲軟語的煙嗓描繪了一副陳年舊事,細長眸子在光線裏瀲灩,繾綣溫柔。
也曾孤注一擲奔赴命數天劫,隻是為了一趟圓滿,可惜次次、每次都是遺憾收場。
可他不悔,那些遺憾裏有太多天命抹不掉的回憶。
“楚覲辭。”
今蕭抬起眼眸輕喚近在咫尺的男人。
楚辭柔情似水的眼波便她看過去,今蕭笑了笑,垂眸看向他左手的戒指。
她伸手握住他衣袖,楚辭的大手順其自然裹住她小手。
她說:“睡了兩天,所以要三支玫瑰。”
他說:“好。”
───
天光自簾縫穿進屋內,指間那圈戒指微微泛起光環。
今蕭側躺端詳著戒指,她將其摘下,戒指的內圈刻了字。
是楚覲辭的覲。
字後跟著一串字母,阿拉伯語,翻譯過來是:很多的愛。
她不願意以不堪的想法去看待他的蓄謀已久,在她看來,喜歡一個人是不可超越,愛一個人是無法取代,但凡感情最好純粹,盡管那樣的幾率很小,可……凡事都可以擁有例外。
今蕭可以不是例外,但絕對不做替代品。
她喜歡楚覲辭,一見鍾情始於顏值,他的眼睛和他的臉都是讓她想要沉溺的加分項。
蕭念眼神無聚焦望著戒指出神,忽而聽見房間外傳來瓷器落地的脆響。
蕭若生有些慌亂地朝緊閉的房門看去,正準備去拿掃帚清理,楚辭快他一步從廚房走過來,“劃到沒有?”然後把人抱起放到客廳。
小孩回頭看向地上被打碎的碗和一片狼藉的粥,自責地道歉,“爸爸對不起,我打碎了給媽媽的粥。”
楚辭輕笑,扶著小孩的肩膀說:“爸爸接受你的道歉,這樣,我把碎片清理了,然後不息再用抹布把地板擦幹淨可以嗎?”
“沒問題!”蕭若生點頭,表示非常同意。
楚辭再次詢問小孩有沒受傷。
蕭若生轉了身給楚辭看,“不息沒有受傷。”
兩人沒注意到倚在柱子旁的今蕭,楚辭用掃帚清理狼藉,大致打掃幹淨以後遞了打濕的抹布給蕭若生。
小孩接過來,躲在地上認認真真擦地板。
今蕭認真的打量起小孩。
漸漸地有些走神。
五歲的小家夥把《菩提願》劇情記的倒背如流,會指著小神主說“taylin小時候也好漂亮”,會在睡著時悄悄抓緊她的衣角,會乖乖地揚起小臉喊“taylin”……卻在她看不見的時候,稱呼她為“媽媽”。
開放式廚房裏傳來食物的香氣,今蕭看著楚辭遊刃有餘的背影,又緩緩移開視線,客廳茶幾上的三支紅玫瑰很是惹眼。
這房子陳設很有生活氣息,顏色搭配相得益彰,細節到廚房島台上擺放的水杯都是極富生活情趣的卡通印花,情趣細節到牆上的畫不是什麼著作,隻是簡單到爛大街的手繪圖,沙發上甚至擺放了玩偶。
楚辭藏在溫和柔情表皮下的冷淡漠然與這間屋子毫不相符。
那個此時此刻在廚房裏洗手做湯羹的男人,分明是個會住到她隔壁套間、推開別人給她的豆漿,心裏有成算,在徐徐圖之回報的資本商人。
楚辭和她一樣,都是有所失必要有所得的利益至上者。
“爸爸。”
蕭若生擦好地板,拿著抹布起身。
今蕭後退避到柱子後頭,聽見楚辭讓小孩把抹布放到衛生間洗手池裏,她閃身回了房間,關門時聽見他在囑咐小孩用洗手液把手洗幹淨。
絮碎的父親囑咐,柔情的理想男友。
楚辭像割裂的末代畫幅,一江之隔,對岸炮火如蘭,血肉模糊,而江的這頭一派祥和,叫賣聲聲迭起,街頭人頭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