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傾襲，紗簾翻飛，天邊白光掠影，冷氣息撲麵而來，今蕭睜開眼，一場大雨傾覆而來。
門板響了兩聲，北淼推門而入確認床上的小主子無礙，這才開口問道：“吃宵夜嗎？”，她晃了晃手中紙袋，“新鮮出爐。”
她說完轉身就走，留下一道露光的門縫，還有空氣中栗子的甜香。
今蕭抱著枕頭翻了個身，再合眼時已然沒了睡意，掀開被子下床。
這頓宵夜有葷有素，主食副食有得選，另外備齊了解膩的水果，還有少許啤酒，北淼在小廚房裏榨橙汁，聲音有些吵耳朵。
然而懶倦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燒烤得配冰啤。”
北淼旁側的冰箱門被拉開，眼瞅著小主子從裏頭取了一摟啤酒，其中還摻了半瓶不知道什麼時候擱冰箱裏的人頭馬。
終於榨汁機完成自己的工作安靜下來，北淼順手打開冰箱瞥一眼，裏麵內容頗多，巧克力及一堆零食放也就放了，香水和精華液出現在冰箱裏就很不應該。
北淼把冰箱規整幹淨回客廳以後，見小主子手中拿了串雞翅，手旁是動過的涼麵，她就抱枕盤腿坐地上，電視機裏正在放映中，那隻永遠奎拉眼皮子的橘貓一邊嫌棄主人扣扣搜搜，一邊享用自己的千層麵。
屈指一算，十年時間好像也沒有很漫長。
她的小主子對這隻橘貓仍舊情有獨鍾。
把橙汁放到涼麵旁邊，北淼這才坐下來，不拘小節席地而坐，把麵給拌一拌，吃了大半這才動烤串，她吃了串牛蹄筋，這才開了兩罐啤酒，另一瓶給今蕭。
目不斜視看電視的小主子順手拿起，兩人碰了一下，各自暢飲。
室外雨雪交雜，雨珠吧嗒吧嗒打在窗戶上，寒風吹得枯枝搖曳晃動，室內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景象。
“你為什麼喜歡小神主？”
今蕭的聲音打破沉默。
北淼神色平平瞥她一眼，一罐啤酒見底。
那年喬文桀自百米高空墜江，大雪將至的冬夜，江灘線結成薄冰，盡管做足防備，然而變數太多，何況，喬文桀當時沒有活下去的念頭，她趕在搜救隊之前撈起他，帶走他，照吩咐把他藏起來。
可是那場事故裏最大的變數是小主子。
她瞞著所有人，瞞著她，沒有按照原計劃走下去。
北淼與諸多暗衛料到暗處的人會有所行動，龍翔甚至幹掉了伺機搞亂的老董一行人，去頂樓接應的人是南歆，那張車裏的人是東影。
然而車子還是失控，爆炸聲響徹雲霄，火光穿透西江江麵。
真相大白之前，謾罵聲幾乎溺斃和殃及所有相關人員，經過警方徹夜不眠調查，最後是警犬在九天前邊的綠化坪裏發現了U盤，而距離U盤不足兩米的地方，埋著數公斤的炸彈包。
城南電路驟停，監控頃刻間被覆滅，警方查不到U盤來路，但其中記錄的內容足以揭露陰暗不見天日的黑色交易，也足以交還蕭念應得的清白。
日子一天天過去，直至罪犯落網，真相漸漸清晰明朗，警方通報公布於眾。
大雪紛至遝來，網上諸多懺悔換不回一個蕭念，這一次，是國家封鎖了所有有關小主子的詞條。
《菩提願》上線的毫無征兆，這次，網民網論隻有讚美，小神主被官媒提名點讚，那是1217以後網上有關於蕭念的唯一的照片和消息。
演員表裏查無此人，大火中隕落的小神主唯一留下的名字是劇名“阿蕭”，從此，世無其雙。
北淼猜過許多種那張存儲卡存在的意義，可現實不容揣測，病理期中喬文桀突然的清醒，他突然攜證據而來……或者說，從一開始，這張存儲卡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它就像是定時炸彈，麵世即死亡。
北淼說：“因為她蠢。”
今蕭挑眉等她說完。
“在天道命理裏苦苦掙紮，不該為誰而亡，西境不需要救贖，她沒想過自渡。”
北淼又開了一罐啤酒，她仰頭飲盡。
小主子曾問她“原該兩人一起走的路變成一人會不會難過”，那時她說不會，她不曾後悔了結深陷淵獄的妹妹，但那成了心裏的一道傷，午夜夢回磋磨著人不死不休。
那樣的自渡是懦弱。
而她，成全了這樣不堪一擊的悲劇。
北淼再去拿酒時落了空，她抬眼對上今蕭的目光。
是，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她當年帶著目的接近她，用盡心思贏取小主子的信任，隻是為了完成恢複自由身的目的，她渴望自由，渴望平和，她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那時候的她病而不自知，卻在日日相處裏被小主子重燃生的希望，她們的眼睛都太像了，裝點著一汪清水，倒映著星河的眼睛不該被陰霾遮蓋，她想拉住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也想讓自己得到真正的自由。
天神竭盡全力找回他的所愛，護她周全，愛她如命，可最後小神主替他還了天命，她拯救了一方淨土，自己隕落火海。
上帝讓所有人無罪，天命讓所有人沉淪，深陷沉溺贖與罪的輪盤。
今蕭拿了罐啤酒起身走到窗前。
北淼半倚著茶幾，目光緊緊追隨她的身影。
雨夾雪的天氣，玻璃窗水漬斑駁迷蒙，今蕭推開窗，寒風獵獵撲麵而來。
她伸出手，露出一截皓白腕間瞬間在雨雪中覆滅打濕，啤酒罐傾斜，液體順流傾瀉而出。
雨珠顆顆分明砸在路邊水灘激起朵朵漂亮水花，暈開一圈又一圈迷人的漣漪。
窗前濕了半身的人回頭將空了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裏，“敬小神主。”
臥室門板“砰”地一聲合上。
北淼瞧著窗台下濕漉漉的瓷磚地板，她走過去，在窗外的爬牆虎上看見了一枚戒指。
窗戶重新合上，屋內暖氣重新聚散發熱，暖烘烘烤著人昏昏欲睡。
一雙皮鞋踩踏而過，圈圈漣漪被打散打亂，黑色大傘撐起一方淨地，皮鞋的主人仰頭看著亮燈的窗口久久停留。
傘下雨水未至，水灘重回平靜，水中倒影將男人的身影拉得斜長。
───
“吃飯了。”
三合院裏菜香四溢，尤浩端著湯煲放到桌上。
院內無人響應，尤浩四處看了看。
林夏侯拿著碗筷出來，衝門邊挑挑眉。
尤浩沒急著過去，盛了碗湯出來晾著，然後回廚房端著一屜貓咪形狀的包子出來，這才走向大門。
剛走到廊下，聽見小孩在說話。
原來是不息小朋友坐在門檻上簽收了一份快件，尤浩出來剛好看見小電動離開的車尾。
尤浩瞥了眼收件人名字：橙子小朋友。
這邊蕭若生三兩下拆開快件，倒出一張照片來，還有顆巧克力。
照片滑落在地，蕭若生撿起來拍了拍，這才看清照片內容，小朋友驚喜地睜大眼，拿著照片仰頭給尤浩也看。
奶聲奶氣道：“媽媽在吃火鍋！”
尤浩接過看了眼，他順勢收進口袋裏，蕭若生小嘴撅起眼看要喊，他把那屜包子往前一遞，“她做的包子，吃還是不吃？”
籠屜裏趴伏著幾個形態惟妙惟肖的小貓咪，是前兩天蕭念給捏的麵點，蕭若生和幾隻“貓咪”默默對視，然後雙手抱過籠屜，鼻翼聳動嗅了嗅。
尤浩好整以暇的神態。
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