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兩個乍看不同,其實很相似的願望,不是嗎?

他關掉出水控製,踏出淋浴間,抹乾頭發,穿上家居服,套了件浴袍。

看了一眼時鍾,才早上七點。真諷刺!噩夢中,瀏覽前半生的記憶教人如此難以承受,換算成現實的時間,也不過區區幾個小時。

他打開房門,要到廚房找水-,卻看見……

唐貴霓蹲坐在他門邊,雙臂環住膝蓋,側臉靠在膝蓋上睡覺。

她為什麼在這裏睡覺?她……聽見了他的吼叫聲嗎?

他打住腳步,俯視著她,確定她睡得很沉,才慢慢單膝跪在她麵前。

不管任何時候,她都是美麗的,美麗而荏弱,即使她並不嬌小,卻能挑起男人的保護欲,看似矛盾、其實協調的組合,是她最大的魅力。

但他知道她的心。

她很勇敢,十二歲就獨自踏上異鄉,她融入當地的生活很快,透過杜管家的安排,他總能最快掌握到她的訊息,他看過上千卷影帶,生活中的她、工作中的她、落寞的她、為別人歡笑的她。

越看他就越不能抑製渴望她的念頭,他想要她,她一直都是他生命裏的陽光。

所以,他不顧一切險阻,賭上自己的性命,漠視她可能會有的拒絕,硬娶了她。

問題是,他也恨她。

恨她奪走了父親所有的注意力,恨她被父親照顧得妥妥貼貼,恨她雖然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卻得到他所有的喜愛,恨她讓父親忘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正因為他的外遇而受虐,恨她……

恨她即使奪走了他應該擁有的一切,卻還是讓他愛戀不已。

為什麼會又愛又恨?為什麼會想出言傷害她,看她臉色倏白,事後卻自責不已?為什麼想為她做所有能為她做的事,卻又不肯讓她窺見端倪,無法坦白釋出溫柔?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想輕觸她的臉頰。

每次不遠千裏到國外見她,他總是難抑欲望地吻她吻她又吻她。

現在她是他的妻子了,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一點一點,慢慢熟悉她……不隻是那甜美的唇,和她偎在他懷裏喘不過氣的輕顫。

他可以完完全全擁有她……

指尖就快觸到她的臉頰,距離不盈一寸之處,指尖敏感的細胞可以察覺到她肌膚的熱度,誘惑他把整個大掌貼上去摩挲,拂開她的發,在她額角印上一個吻。

她在睡覺,她不會感覺到他曾經做過如此親昵的動作。

她在睡覺、她不會知道……他催眠著自己,她在睡覺、她在睡覺……

該死的!她的眼睛是睜開的!

他迅速抽回手,猛然站立的動作害他差點跌倒。

「你……」

她看到他剛才單膝跪在她麵前了嗎?她看到他想要觸摸粉頰的手指了嗎?

他以極度不自然的語調搶白道:「你在這裏做什麼?想自動送上門,卻不小心睡著了嗎?」他說時諷刺,說完立刻就後悔了。

果然,她的眼底隱隱浮現出受傷的情緒。

隻一秒,她就將那情緒壓下去。

「我隻是聽到奇怪的聲音,怕你出什麼意外,才守在這裏。」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為何他不能像她一樣,說話那麼坦白,關懷就是關懷呢?

「如果我真出了什麼意外,你就是守三天三夜,也隻會守到一具屍體吧?」怎麼又是嘲諷的口氣?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唐貴霓的俏臉沉了下來。

「我不想提醒你,不過你的叫聲雖然淒厲,卻中氣十足,我足足聽了三十分鍾,都不覺得你氣力衰竭,因此我想你沒有急難,隻是作噩夢而已。」

「我沒有作噩夢。」他堅持道。他不會向任何人承認這一點。

她的眼神流露出不信。

「隨你怎麼說,我隻是很佩服你肺活量充足,嗓門很大而已。良心的建議:去喝幾杯水,免得你沒有聲音對我冷嘲熱諷。」

她動了動身子,想站起身,但幾個小時蹲坐不動的姿勢,讓她的腳都麻了,如果她現在貿然往上一衝,可能會雙手劃啊劃地栽倒在一邊。

她拒絕在他麵前表現得太笨拙,可能是因為不想讓仇人看笑話,但也可能是她想保持優雅的形象,沒有女人想被丈夫看到她笨拙的一麵。

段耀淩看著她的動作,也猜到了她行動不便。

他猶豫了一下,伸出一隻手,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那隻幾乎撫摸了她的手……他慢一步意會到這一點。

她抬起眼,看著他的表情和他的援手,剛清醒的雙眸閃過一絲疑慮。

「別傻了,我不會在你要握住的時候,故意把手抽回去,現在沒有人會玩那種小孩子惡作劇的遊戲。」

她反射性地回答。「就算我們是小孩子,也沒有這樣玩過。」

當他們都是小孩子……她忽然想起,那一年的點點滴滴對段耀淩而言,是不能提起的禁忌。雖然往昔時光多麼美好,但後來他認為那是恥辱。

背叛他母親的恥辱。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隻是簡潔的命令道:「快點起來。」

她握住他的手,當他使勁將她拉起時,用了過大的力氣,害她往前猛撲,雙腿同時酸麻得站不住,因此兩人一撞一跌,他被她撲到背靠在牆上。

幸好在她腳軟往下溜的時候,有力的雙臂抱穩了她。

「你以為你在拔蘿卜嗎?那麼用力做什麼?」她喃喃道。

唐貴霓往上看,那雙謎樣的黑色眼眸也低垂著看她。

她一直覺得他的眼睛很美麗,像魔鬼一樣誘惑人的美麗,好像可以看穿所有人的秘密,卻狡猾地隱瞞了自己的情緒,而且他的睫毛是如此纖長,使黑眸電力十足,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她貪看著,沒有注意到自己雙唇微分,全身靠在他身上,契合的身體曲線就像是上天特地為他們打造的禮物,她柔軟的胸部僨起,緊貼著他,喚起了原始的欲望,他的下身痛苦地緊繃起來,渴望埋進她的體內,尋求釋放。

她立刻就感覺到他的硬挺,一股熱流竄過她的腹部。

他……想要她?

她不想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畢竟她在欲望城市住了那麼久,就算沒有親身經曆,光是耳濡目染,也對sex了解太多。

「你想要我?」她輕聲問。

想,很想,非常想,而且不光隻是今天想,從他少男時察覺到男人會有欲望開始,她就是他唯一幻想的目標。

「那隻是早晨起床的正常生理現象,與你無關。」他咬著牙進道,依然不坦白。

「噢!」她點點頭,表示理解,唇角卻垂了下來。

是不是他看錯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被拋棄的情緒。

「你可以放開我嗎?」她的聲音已經比剛才冷靜許多。「我去做早餐給你吃。」

「不用了,我……」他鬆開手。

「在我白吃白喝白住白花錢,白撈到一個『貴霓時尚』總裁的頭銜之後,至少讓我履行一件做妻子的義務。」

她一瘸一拐地跳著進廚房,雖然行動不便,但依然優雅。

「留下來吃早餐。」她的聲音篤定極了,甚至透露出冰冷的怒氣。

她是因為他的拒絕而生氣的嗎?她……也想要他嗎?他慢半拍地意會到這一點,內心依然竊喜。

盡管她的聲音冷漠,但望著她張羅早餐的背影,他還是覺得,這是近年來,他聽過最溫暖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