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事情真假,影射天家,其間利害關係,以及可能帶來的危險,寧崢自然隻會比景萱更清楚。
酈雪堂眼中清光甚雪,含笑等著他的回答,那好整以暇的模樣,透著股主宰生殺大權,就可隨意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惡意。
景萱瞧瞧他,再瞧瞧寧崢緊縮的眉頭,心裏突然間燎起了一把火,她上次抓了寧崢的胳膊,道:"不必求了。國師大人位高權重,的確不該為我這等小民耗費心神。可救不救他說了算,要不要答應他的要求卻是我說了算。我這條命沒那重,不值得用來賭一家子的命!"
景萱拖著寧崢就想走,可寧崢卻不配合,他沉著臉甩開景萱的手,輕叱道:"別胡鬧!"
景萱因他陰雲密布的臉色而稍愣,之後便見寧崢向酈雪堂道:"她不懂事胡鬧,還請國師大人勿要見怪。隻是大人提出的要求太過苛刻,稍有不慎,賠上的不僅僅是她的性命,還有我寧、景兩大家族數百口人。大人與晚生伯父是好友,定然不願伯父受此影響。"
寧崢的語氣恭順,態度卻不卑不亢,酈雪堂在打量他時,他也在打量酈雪堂。
兩人目光來回一陣,酈雪堂輕飄飄開口,“寧豐臣倒是生了個好侄子。不過今日是你有求於我,不管我所提要求有多苛刻,你若能應下,我便救這丫頭,你若不能應下,那咱們便不必再談。此事就算你搬出你伯父來,也不會有半分更改。”
酈雪堂態度堅決,寧崢一時也沒了言語。
景萱方才被寧崢嗬斥回去的怒氣再度冒了頭,她上前拽住寧崢手臂,“我說不必再求他,命是我的,救不救我說了算。而且你也說了,這件事牽連太大,稍有不慎就會為兩家引來殺身之禍,我絕不同意。”
寧崢緊緊抿唇,麵上神色因景萱的話益發難看。
酈雪堂見狀,突然走上前去,伸手抓起景萱右腕。
景萱不解,想要掙脫,卻覺扣住自己的那隻手上似有萬鈞之力,根本不能掙動分毫。同時間,一股暖力從酈雪堂的手指流入她體內,在她四肢百骸內流轉。而她雪白的手腕之上,一朵豔紅曼陀羅緩緩現出形狀,花形嬌美,色澤豔麗,翹起來詭謬異常。景萱心驚,“你做了什麼?”
可她嘴一張,一句話剛落音,酈雪堂出手如電,一顆朱紅丹藥已丟進她嘴裏。
景萱連丹藥的味道都沒砸吧出來,就將藥吞了下去。她臉色難看無比,“你給我吃了什麼東西?”
酈雪堂笑道:“小丫頭運氣不怎麼好,中了這等咒術,性子還這麼倔。這臭脾氣,難不成是這寧家小子把你慣出來的?罷了,今日你們既然來了,我暫且看在豐臣麵子上,先幫你們一把。我替你暫時壓製住這咒術兩分力量,起碼十天之內,你可以以常人的姿態存在,不會再被困回筆中。這段時間你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隨時來找我。”
景萱聞言怒道:“我才不來求你。”
寧崢卻同酈雪堂道了謝,“我們會考慮。”
酈雪堂對兩人態度並不在意,警告兩人不可對寧豐臣談起此事之後,便讓兩人回去。
寧豐臣留在酈雪堂府上用飯,寧崢與景萱先行回府。
事情遠比想象中來得不順利,回去路上,兩人沉默不語,情緒都不太高。
待馬車路過南城之時,景萱打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卻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展靖陽形色匆匆從前麵街上走過,走進旁邊一間客棧。
景萱連忙提醒寧崢,“你看,那是展靖陽。”
寧崢順著景萱所指看過去,恰巧看見展靖陽跨進客棧的背影。他忙喚了一聲停車,待景萱以為他要下去之時,他卻思襯一陣,又讓馬車繼續往前。
景萱不解,小聲問道:“你不去瞧瞧他?”
寧崢搖頭,沒有言語。
景萱如今自身難保,一時間也沒有再勸寧崢與展靖陽解釋的心思。她放下簾子,愣愣望著隨著前行搖晃的車簾,又看看自己手腕上顯現的曼陀羅花,心底是如潮水一般撲湧上來的後怕。
這朵花完全開放之際,便是她性命不保之時嗎?
她不過二八年華,在這世間的時間還這麼短,生命中許多美好不成見過,許多期翼也未曾實現……到底是誰那麼恨她,竟然對她下咒?
景萱鼻尖一陣陣發酸,她平素並不愛哭,這一刻卻覺得心底恐慌委屈壓抑不住,眼淚如斷線珠串接連落下。
可掉了一會眼淚,景萱又覺丟臉,抬起手想擦擦眼淚,一張帶著體溫的帕子卻已伸到麵前。
寧崢眉目柔和望著她,伸手托著她精巧的下巴,動作輕柔將她臉上眼淚拭去,“哭什麼,總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