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二年,郭先生在家中去世,終年四十有二,”尹信豎起耳朵,聽得爺爺娓娓道來,“當時,從弘農郡函穀關以西,河內郡湯陰以北,兩千裏內,有近萬人負笈荷擔、柴車葦裝、彌路塞途,前來為先生送葬。”
“嘩,郭先生竟有這麼多人追隨?”不管聽了多少回,尹毓川都要在起頭的地方感慨一番。
“是啊,你們想,除了他老人家的學生,當時名重天下的高士也多與先生有交遊,誌同者共為先生刻石立碑,碑文由蔡邕蔡中郎親撰,寫完後,他還與涿郡名士盧植傷感作論,大致意思便是,‘我作的碑銘有很多,都有些感到慚愧,隻有作郭有道的碑沒有愧色啊’!”
“爺爺,您提到的這兩位我都聽說過,蔡邕是辭賦大家,精通音律和書法,盧植允文允武,還是蜀漢昭烈皇帝劉玄德的先生哩!”
尹橫意外,心情大好:“你看看,自打信兒跟著少姝姑娘一起讀書,果然進益不小!”
秀英欣慰地笑了,但一觸碰到那雙和自己全無交流的黑眸,又暗暗神傷。
“少姝姑娘的曾祖郭有槐,在墳前搭了一個茅屋,人們都不知道,石門子是石製祠堂的門,往後麵,才是真正的墓門,從石門子進得祠堂,墓門前設案供幾,日日在那裏跪拜痛哭。”
“兒子,你要聽的來了!”尹毓川厚實的大掌在尹信肩頭拍了拍。
“那時,城中有個落魄的讀書人,家貧難以度日,估計聽得為郭先生送葬規模之眾,猜測石門子裏必藏有寶物,就生出了偷竊的歹念。一天趁夜,他尾隨了祠堂值守的郭家人溜了進去,謀劃摸幾件財物就去,可是悄悄地在裏麵轉了幾圈,什麼也沒有找到,正著慌懊惱,瞧見供桌上有條玉帶,熒熒閃光,想必值錢,趕緊拿起來纏上,滿心竊喜地往外跑,不一會兒,就覺得難受得緊,喘不上氣來,腰間還伴有窸窸窣窣的怪聲響,他低頭看去,猛地一個激靈,居然看見條綠色的大蛇,昂著首,吐著猩紅的信子盤將在他的腰腹上!”
“嗵”的一聲,秀英膝上的家夥什兒翻到了地上,她尷尬地笑笑,眼角抑製不住抽動兩下,怎麼搞的,大晚上的聽這個,有些瘮人。
“媽,你也總說蛇是小龍,有靈性的,一般不會招惹人。”尹信說得有板眼,其實想要緩解母親的緊張。
“那,那可是護墳蛇呢。”秀英看了眼公公,低聲囁嚅道。
“信兒說得沒錯,人們在祠堂附近見了個把蛇,也都會繞道走,從來沒人傷害它們。”
“後來那人怎麼樣了呢?”尹信急不可耐地追問。
“嗯,後來啊,”尹橫捋了把胡須,接著講道,“那人一見蛇,受了驚嚇,登時連火燭也拿不穩了,腳一軟,昏倒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待他悠悠醒轉,已出了滿頭滿腦的冷汗,這才覺得腰上空空,四下一看,不見了大蛇蹤影,可是心中仍然驚駭,抬頭見供桌上有油有燈,便顫巍巍起了身,添油將燈點著,伏地輕禱起來,大意是迫於生活窘困造次,求神明莫怪等等,戰戰兢兢禱告完了,渙散的眼神落到供桌上,就見那桌上出現了好些散碎銀兩,並有如新寫的數行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