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俞朝禮製,國喪期間,新帝需素縞齋戒,皇城內妃嬪女官內侍必須穿縞素,步靜語輕。臨安城內三個大坊市的歌舞樂也噤了聲,紅事更是不被允許。
如此一來,以往喧鬧異常的臨安城就忽然安靜了下來。
城內很多奢侈享樂慣了的百姓都受不了這樣的寂靜,不過這對於司明月來說卻是難得安寧的時光。
因著她的冊封還未下來,所以她無須在皇城內素縞祈福。王府內又過於冷清,因此她與齊澤商量一番後便自己悄然回到了司府。
齊望林和齊望卓兩個皮孩子自從上次在淮南府遇刺後就被無崖子護著送到了司府。
楊氏錯過了司明月的成長,所以對於如何教導這兩位孫兒也是頗為頭疼,又因為隔代親的緣故,就算是板著臉也很快就被他們給逗笑。
因此他們在司府的日子簡直是如魚得水,瀟灑得很。今兒在花園翻滾,明兒上房蹦躂。尤其是齊望卓,每日除了跟無崖子練功外,就是他祖父司如空的書房找些小玩意玩。
那些小玩意都是司如空在各州做刺史時在街邊尋來的,齊望卓瞧著有趣,所以就拿來當彈丸,當打架小人,每次玩完後便剩下一地狼藉。
看著司如空心裏發疼。
不過這種好日子自從司明月回府後便一去不複返。
齊望林作為長子還算收斂,故而隻是被司明月罰去抄書。至於齊望卓,則是被關在門外蹲了三個時辰的馬步,抄的書也比其兄長多了幾摞。
收拾了兩個頑劣小子後,終於是得了空的司明月一身素衣與楊氏坐在府中涼亭內,看著在水塘中罰蹲馬步的齊望卓。司明月忽然開口道:
“母親,當年女兒不願學禮時你還拉著去祠堂罰跪,怎麼對他們就這般心軟!”
楊氏同樣一身素衣,聽著她帶著抱怨的話,手中轉動的佛珠停下,竟然是露出了理所當然的模樣:“他們哪能跟你比,皮糙肉厚,鬼主意又多,就得讓司家列祖列宗替我好好管著你。”
“女兒一介女兒身,怎得就比兩小子還皮糙肉厚了!”司明月不服氣,“您分明就是偏心!”x33xs.com
“那他們看著這麼小一隻,哪像你,見到的時候就這般大了。”楊氏忽然一笑,“一別十年,除了成了兩個孩子的娘外,竟然是沒有什麼變化。想來陛下待你不錯。”
說著還伸手撫上了她的眉心。
額頭上的暖意蔓延到了心裏,司明月抓住楊氏的手,將它抱在自己手心中,仔細打量起麵前的母親。
這對母女永遠都是相聚匆匆,以她們經曆過的年月來算,相聚的時間幾乎微乎其微。
如今的楊氏雖然看上去容光煥發,但若是仔細觀察依舊可以發現她麵上的細紋。
若是幫她整理發絲,同樣也可以看見隱藏在烏絲裏的一抹銀白色。
時間讓她從懵懂少女逐漸成為了知事沉穩的侍郎夫人,她有了丈夫,有了女兒,現在還有了兩個正在被罰的孫兒。
“怎得總盯著我的發絲看,莫不是有了白發?”楊氏注意到司明月的視線,手中佛珠重新轉動起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江心都已經成大了,我若是一成不變,那不是成為了老妖怪。”
司明月輕聲一笑,拉過了她的雙手,感受著上麵若有若無的紋路,忽然說道:“您誠心禮佛,若真年華常駐也是佛祖的功勞。”
“我怎得記得你從不信這些?”楊氏歪著頭看向她糾正道,“怎能說是佛祖的功勞,分明是慈悲。”
“是是是。”司明月把玩著她的手隨口應聲著。
她的確是不信,但見過利塔之後卻也轉變了看法。
司如空處理完朝務後回到府內就看見楊氏和司明月在涼亭乘涼。
他先是下意識去找齊望卓的身影,看著對方正老老實實地蹲在一邊後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而快步朝著涼亭走去。
“父親。”
司明月隔著大老遠就看見他過來了,等人到跟前,自己的手卻空了。
她微微一愣,隨後看著自己的父親極其自然地握住楊氏的手,轉而對著自己說道:“江心,你回來的正好,為父有事與你商量。”
雖然知道司如空將要說正事,但司明月還是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手看了好一會。
果然,就算這麼多年過去,她依舊覺得自己與這個家格格不入。
當然這種感覺隻會在司如空和楊氏一齊的時候出現。
聽說他們要論正事,楊氏正想起身離去,不過她剛有動作就被司如空製止了。
“今日之事夫人無須回避。”司如空說著看向自己的女兒,將自己今日遭遇說了出來:
“今日為父離開皇城前曾被陛下召去。”司如空沉聲道,“如今內閣空虛,陛下與為父商量說,閣相之位有意讓為父頂上。先右遷兵部尚書,等到國喪結束後再入主內閣。”
他這些年一直在為齊氏東奔西走,早在十年前就該是兵部尚書了。隻是先帝似乎並不打算讓他暴露於前,所以從未擢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