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晨自然是知道在這種嚴肅又緊張的時刻,身為晚輩,她無論如何都不應該駁了長輩的麵子發出任何不妥當的聲音,可是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閻夫人見她臉上那更加明顯的嘲笑,一時怒火攻心,勃然大怒道:“你究竟在笑什麼?”
“沒笑什麼,隻是想不通夫人哪裏來的勇氣把整件事本末倒置給說反了。”顧一晨咳了一聲,恢複了之前那不苟言笑的麵容,漫不經心的瞥了對方一眼。
閻夫人踩著七寸高跟鞋,麵色更是難看的瞪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臭丫頭,加重語氣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跟我兒子糾纏到一起的,但我今天放下麵子親自過來就是看在你爺爺的麵子上,別把我逼急了,否則你甭想在這京城繼續待下去,你若不信,可以試試看我們閻家的能力。”
“我當然是不會懷疑閻家在這京城隻手遮天的本事,但公道自在人心,夫人來質問我的時候何不回去問問你的好兒子,究竟是誰纏著誰?”
“好猖狂的語氣,就憑你也能入我兒子的眼?他是什麼性子,我身為母親比任何人都懂,無非就是你看在名和利的誘惑下糾纏著我的孩子,現在正是他的發展期,我決不允許你這種女人毀了他的未來。”閻夫人步步緊逼,聲音淩冽。
顧一晨不卑不亢道:“那敢情好啊,我現在也處在發展期,不想被任何不必要的人擾了我的清靜。”
“我今天不是來和你商量的,你最好識趣一點,就憑你這點能力,捏死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大姐,你也甭跟這種鄉野丫頭說這麼多廢話了,她如果有自知之明就不會隔三差五去糾纏晟霖了。”一女子陰裏怪氣的說著,“還是得給她一點教訓她才會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閻夫人冷哼一聲,“你說的對,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確實是應該給一點教訓,給我砸。”
顧一晨很是想不通這些女人,為什麼那麼喜歡砸東西,東西砸壞了不還得出錢賠嗎?
一群女人得到命令,東張西望的物色著該砸些什麼東西來震懾震懾這一家子。
“別動哦,那可是清乾隆時期的釉裏紅瓷,這類瓷器少說也值七八十萬。”顧一晨提醒著一人。
女人聽著這話忙不迭的放棄了砸瓷器的衝動,她環顧了一圈四周,得意洋洋的選了一張椅子,這個不值錢吧。
顧一晨不疾不徐道:“那是嘉慶時期的黃花梨西番蓮紋扶手椅,雖說價值不高,但留存數量甚少,砸壞了可是有錢有修不好了。”
女人手一脫,小心翼翼的把椅子放回了原位。
“你們別聽這個丫頭的胡言亂語,她不過就是隨口一說,都給我砸,砸壞了我賠。”閻夫人認定了這丫頭肯定是在誇大其詞,她一個貧窮到朝不保夕的家庭怎麼可能買得起那麼多名貴古董?
假的,這裏麵的所有東西都是假的。
“夫人,你手裏的這隻瓷器稍稍便宜一點,那是民國時期的粉彩山水人物雙龍耳瓶,也不貴,二三十萬罷了。”顧一晨見她們猶猶豫豫的不知道砸什麼,索性親自上前挑了一下。
閻夫人見她靠近,身體本能的退後一點,生怕這丫頭自己把東西碰碎了來訛自己。
“來來來,都圍過來,我告訴你們哪種瓷器砸起來更有成就感。”顧一晨招呼著他們靠近一些。
這群女人摸不準這死丫頭葫蘆裏賣著什麼藥,一個個麵麵相覷一番,最後還是保持冷靜的沒有靠過去、。
顧一晨擺了擺頭,自顧自的介紹起來,“你們剛剛選的那些都是不怎麼有價值的東西,我手底下的這隻秘色瓷,目前隻有十幾件留存在世上,無論是造型還是收藏價值,砸起來的時候都非常有成就感,畢竟砸一件就少一件了。”
說著顧一晨就朝著女人堆了遞了過去,愣是沒有一個人敢接過來。
顧一晨道:“別客氣啊,這玩意兒也不是很貴,百千萬而已,我相信以各位夫人的家世財力,這點小錢是不會放在眼裏的。”
“你離我遠一點。”一名夫人看著被遞到了自己眼跟前的瓷器,避如蛇蠍般往後踉蹌兩步。
顧一晨似是明白了什麼,忙道:“還是覺得這隻瓷器配不上夫人們的尊貴身份嗎?沒事,我這裏還有更好的寶貝。”
眾人看著她又走向了另一側,一個個心裏仿佛被什麼東西給揪住了,莫名的跳的慌。
顧一晨拿著幹淨的抹布擦了擦瓷器的表麵,笑逐顏開道:“這可是好家夥,宋代定窯瓷器,定窯可是宋代著名的瓷窯之一,以生產白瓷馳名,瓷土篩選精細,燒成的瓷胎細密堅致,體輕薄,釉色白中泛黃,呈牙白色,有流釉痕,和流淌的淚痕相似,就像是所謂的‘淚痕’。”
所有人愣了愣,聽著她絡繹不絕的介紹時,竟是不知不覺的覺得這件瓷器真的很精美,通體泛白,不摻雜質。
“宋代定窯白釉玉壺春瓶,器表光素無紋,滿施白釉,釉麵光潔,色微閃黃,造型別致,製作精細,喜歡嗎?”顧一晨問。
一名婦人點頭如搗蒜,“我喜歡。”
“三百萬賣給你了,要不要?”顧一晨突轉畫風,大部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那名說著喜歡的女人迫不及待的雙手接了過來,如珍如寶般細細的撫摸了兩下,“我家老爺子最喜歡白瓷了。”
“刷卡還是現金?”顧一晨將pos機擺在桌上。
“等等。”閻夫人反應過來,吼道:“你是來這裏買瓷器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那名婦人眨了眨眼,尷尬的把瓷器放回桌上,“一時大意忘了忘了。”
“徐夫人,你來砸了。”閻夫人命令著。
被喚作徐夫人的女子猶豫不決的皺了皺眉,“太可惜了,宋代定窯的瓷器可不好找,砸了太可惜了。”
“你不敢砸是吧?我來砸!”閻夫人怒不可遏的雙手捧起瓷器,看那勢頭隨時都會脫手把這東西砸的粉身碎骨。
“閻夫人,三百萬啊。”徐夫人小聲提醒一句。
閻夫人的手一抖,突然間就是騎虎難下,她硬著頭皮道:“她說三百萬就是三百萬了?你也信?我倒要看看這東西是不是值那麼多錢。”
“住手。”閻晟霖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進宅子,更是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搶下了自家母親手裏的瓷器。
閻夫人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兩手空空了。
閻晟霖將瓷器放回桌上,蹙眉道:“您這是在做什麼?”
“我在給這個不自量力的死丫頭一點教訓。”閻夫人默默的擦了擦手心裏的熱汗。
閻晟霖拽著母親的手將她拖出了別墅。
閻夫人道:“你拉著我做什麼?”
“媽,您帶著這麼多人過來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說過了,我要給這個異想天開的臭丫頭一點教訓,讓她知難而退以後別纏著你了。”
“是我纏著她。”閻晟霖打開車門,看那架勢是打算直接把母親塞進去。
閻夫人雙手扒著車門,不敢置信道:“你知道你剛剛在說什麼嗎?”
“您沒有聽錯,是我纏著她,不是她纏著我。”
“荒唐。”閻夫人轉過身,“你可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感情這種事,沒有人能夠說出一個所以然,我隻知道我問心無愧。”
“你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閻夫人氣的麵如土色,“你可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她不過就是一個跳梁小醜,如何配得上你?”
“都是人,為什麼一定要談一個配字?”
“她是什麼家庭,你是什麼家庭?她不配!”
“您的思想觀和我思想觀存在分歧,我沒有必要跟您解釋什麼。”閻晟霖執著的將車門關上。
閻夫人不肯死心的降下車窗,“我是在為你的未來籌劃,這個丫頭隻會礙著你的路。”
“你多慮了。”閻晟霖瞥向旁邊不為所動的司機,用著不容商量的語氣命令道:“開車。”
閻夫人吼道:“不許開。”
“媽,您究竟還想鬧什麼?今天鬧成這樣你不怕被人笑話嗎?”
“誰敢笑?”閻夫人氣勢洶洶道,“我還沒有給這個丫頭一點教訓,我不走。”
“您還想怎麼給她教訓?砸東西嗎?”閻晟霖指了指那棟別墅,“裏麵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價值連城,最便宜的也是十幾萬,您砸的倒是很開心了,最後清算的時候你確定咱們家賠得起!”
閻夫人如鯁在喉,好像喉嚨處被什麼東西黏上了,她硬是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閻晟霖再道:“您別以為我是在危言聳聽,這丫頭收回來的東西都是在古董協會登記過的,每一件都是貨真價實的古董,其中還有十幾件上千萬的瓷瓶,你砸吧,砸完之後咱們一家子都在她家打工還債。”
“我們堂堂閻家——”
“是啊,我們可是京城裏呼風喚雨的閻家,被人知道咱們砸壞了東西還以權壓人,傳出去之後您臉上有光還是我臉上有光?”
“咳咳。”閻夫人尷尬的咳了咳,“我也沒有想過砸東西,就是想給她一點教訓?”
“難道您還想被人傳言我們閻家以多欺少?您倒是浩浩蕩蕩的帶著一群人來鬧事,附近的鄰居看到後怎麼說?您是堂堂閻夫人,有名有望的名門淑媛,今天這樣的行為像樣子嗎?”
閻夫人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我倒是沒有考慮清楚。”
“開車。”閻晟霖拍了拍車門,示意司機趕緊走。
一場鬧劇,漸漸落下帷幕。
顧母坐在沙發上,麵色不溫不火的盯著不吭一聲的大男人。
顧父倒是笑的嗬嗬的,跟傻子似的。
顧母瞥了他一眼,“你笑什麼笑?”
“我這不是找不到話說嗎?笑一笑緩解緩解氣氛。”顧父倒上一杯水,“閻先生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