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糾纏的此身將彼身抓喉在手,奮力將之舉起,見之掙紮,心血澎湃。彼身掙紮著,一股莫名的灼燒感從喉嚨傳遍全身,仿佛沐浴烈火之中,身上卻無任何火焰燃起,這是來自於靈魂的痛苦,說痛卻無傷,說不痛卻痛覺劇烈,觸及全身每一處神經。
“呃啊啊啊!”
此身發出了彼身先時的慟嚎,陣陣嘶聲仿若竭盡全力,幾欲撕裂喉嚨喊出,死亡的懼意也隨嚎叫傳播。漸而感覺全身龍鱗都在綻裂,靈魂之痛變成肉體與靈魂的雙重劇痛,痛得越發清醒。
逐漸,此身死咬著頜骨不再掙紮,而青筋暴脹,瞬間變得盛怒,怒目而視另一身黑影,齜牙咧嘴,麵目極度猙獰,猶如玄猙狂野惡煞之貌,全身迸出如火又如煙的黑霧洶洶而起。悶聲一響,彼身輒動,原是此身一腳猛踢中彼身側肋,猛然又是一腳。彼身疼痛,一手死力掐著此身喉嚨,另一手緊握槍頭欲要奮力紮下。
刹那之間,冰封三裏白茫茫。槍頭戛止於此身肩頭,而再見那握著槍頭的彼身,已然塑成一座冰雕,其身黑霧消散,不見分毫遊絲。四周遍野,無論沙土巨石,草木飛蟲,還是山峰流水,一切皆已成冰,除了那無法觸及的天空、白雲、曜日,其下已然曠野一色。
此身一爪折斷彼身手臂落地,將鎖喉的半條手臂捏了個粉碎得脫。陳瀟透過黑霧看著遍野一片刺眼白芒,眼中毫無痛感。他走進那座麵目凶狠的冰雕,心中不覺有絲毫憫惜情感,反而一怒舉拳,大喝一聲,將之打了個碎爛,散了一地的白冰,不見一滴血,更不見一片生肉。
此時,遠處突現一道巨大光幕推來,行了一程卻很快消散。陳瀟動念,凸起一座移動的冰峰,托著他前行,直至冰原邊緣,冰峰將其托上高處。他在峰上望見,適才光幕推進之處,地麵已成一道巨大深淵,而土石被壘在邊緣,成了一道規整的山脈。在起始點,兩個小小身影正打得難解難分,衝波連現。
(贏了,就開始偷懶?)魁殺突然在身內念意。
陳瀟道:“我沒有偷懶。”
(可別忘了。你剛才可差點就輸了。要不是我指點你,你現在可沒機會站在這冰峰上看熱鬧。)
陳瀟看著腳下的冰麵,問道:“為什麼你在跟安天決鬥的時候就已經會了,而我卻在剛才才會。”
(因為你笨,你蠢。)
陳瀟忽一念想:“天賜技?”
(我感覺,沒這麼簡單。)
“為什麼?”陳瀟不明所言:“魔龍人生來不就是會一種天賜技嗎?”
(安天不知道,可你我,還有馬爾他們都心知肚明。生來怪異的體色,不尋常的現象,這些疑問都不能忽略。而且,我總感覺還有其他的力量深藏在身體裏。)
陳瀟天真一問:“要不你出來試試?”
(蠢蛋,出去打空拳嗎?成長需要有鍛煉才叫成長。)
陳瀟見那深淵旁兩個纏鬥的人影,問道:“去跟他們打打看?”
(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那兩人是張浩龍啊。先前那一刀,還有前麵這一刀後的深淵,都是他的作品。)
陳瀟登時瞪眼大驚:“這是,用刀斬出來的?!”
(那兩下明顯就是刃氣,不是用刀是用什麼?好好看看吧,這就是差距。)
陳瀟回想適才自己那些連大樹都斬不透的刃氣,再看遠處那一口深淵,頓感膽寒。
山澗之中,風清水淨,笙二人仍坐於水旁。一人起身,而另一人胸口插著一把石刀,安詳坐著,睡著。
笙望著澗外青空,笑顏道:“看來,許多人已有成果,清淨了不少。”禦氣飛上高空,目之所及,山峰成丘,林地殘荒,平地塌陷,而山腰另一側仍有動靜,不時斬出淩厲刃氣,即一猜是浩龍,再往遠去,山脈之後露出一頭冰峰。
笙往高山飛去,準備留下觀摩浩龍武技,稍近些則見山上已有三四人駐足遠觀,接近則認得人來,原是哈塔奇、於臻、趙文虎、衛典四人。笙落地,四人亦見其人。
“想不到大家都有雅興。”笙走至山邊道。
趙文虎卻道:“我可沒有雅興,隻是大家都不懂得這幻境怎麼破除。你看那邊,大夥都完事了在看。武興,你就動手解了吧。”另一邊山頭,其餘人等散布在高低山地上,安閑坐著觀望。
笙笑道:“不急不急,飛宇不是正在興頭上嗎?再看一會。”
“看了一陣。”衛典讚歎道:“飛宇果真武藝卓群。”
笙看著浩龍相鬥,問道:“可有見著飛宇使用什麼大殺招?聽聞其手段厲害恐怖。”
“那個算嗎?”哈塔奇示意遠處那一道深淵。
“那算什麼。”笙道:“憑他本事,這隻不過是揮刀即來。”
忽而,一頭紫龍從天際飛空落至淵口山脈上,化作人形。
笙即笑道:“陳瀟也不怕挨上一刀。”
但見陳瀟落在那處,手裏似攥著一杆槍,乍然奮力猛然蹬爛一山頭,掠過淵口而闖至浩龍爭鬥之中,登時驚嚇眾人。
“陳瀟真不怕死啊?!”
“這都敢去?!”
趙文虎、衛典二人先後驚聲;另一頭山上,本是坐著的眾人,見狀皆驚起。
說陳瀟本站在冰峰上遠望觀賞,而魁殺見浩龍神刀之強,心血來潮,挑動陳瀟。
(若是現在有個去處能讓你精進技藝,你敢去嗎?)
“哪裏?”陳瀟問道。
(張浩龍那裏。)
陳瀟驚猝一聲:“瘋了吧?!我才不去。”
(這裏跟虛界沒什麼兩樣,又不死人。)
“不要。”陳瀟毅然決然拒絕。
(興許,你能與他過上幾招呢?)
陳瀟看著深淵那一景:“就他那一刀,十個我站一排都擋不住。”
(那你把身體讓我,我去。)
“你……”
(又不死人,多好玩啊。)
陳瀟不想沒事找罪受,可魁殺專橫,不讓他去,他也可能會搶奪身體,與其弄一身不適,倒不如隨他去。想罷,身體漸化作魁殺模樣。魁殺歡喜,熱血洶湧,即刻化龍飛去山脈停留,轉為人形。他見山下深淵,不禁新奇:“真不知是怎做的這一手,可真是駭人。”隨而一杆冰槍攥在手中,奮然蓄力,回想起那神秘人要他勤加努力的話語,“跟他打的話,一定能變強吧!”隻覺渾身力量濤湧不絕,見著那對麵二人一來一去打得火熱,熱血加倍沸騰,身體激動得發顫,不禁嘻笑出聲,神態極具癲狂。
刹那,魁殺傾力踏山,起身即出一陣轟爆,當即破障猛衝,音未至而人影瞬至,兩刀合處,一槍架上,呼嘯聲、轟爆聲才遲遲趕到,大氣突然一震,衝開一道氣波。
“抱歉,我手癢,渾身發癢。”魁殺咧笑道。
浩龍二人一左一右皆瞪眼,悠悠齊聲道:
“找死?”
乍然,冰山驟現,三裏白芒,而浩龍毫不動容。冰凸一身形,魁殺舉槍猛刺,浩龍輕鬆劈刀即斬,旁側又出一身刺來;另一邊冰身接連突現,一刺又一斬,浩龍隻作轉身扭步皆躲,提手一刀全斬。
“無聊把戲。”
浩龍低亢一聲,一刀柄紮入冰地中,運勁一轉,三裏冰原瞬間崩解,墮入深淵。浩龍二人閃身至山地上,麵見輒動刀,雙刀一扣,狂風驟襲。登時,漫天漫地結出大量冰柱,而一條紫龍騰飛在天,動一念,天柱皆墜,地柱皆刺。浩龍二人,舉刀旋動一周,止刀時刀尖吟吟作響,而冰柱刹那皆碎成細礫。左側浩龍,舉一刀,登時右側浩龍幻然一閃,刃氣劈了天上飛龍,毫不費力。而飛龍斷作兩截,化為冰雕墜地摔碎。兩位浩龍霎時一閃換位相背,轟聲響徹雲霄,返身兩刀相扣,又是颶風卷出一聲巨響,聲波衝襲。
魁殺一現右側浩龍身後,仍不死心,全身舒放,能量激聚於身。
左側浩龍正麵著魁殺,怒顏道:“再來打擾,可不留情矣。”
魁殺偏要挑釁,狂妄道:“點到為止教人不爽快,還是不留情麵才好。”
猝然右側浩龍一閃身,一刀轉側往魁殺身處拍下,訇然震動。浩龍一睜眼,魁殺竟一槍硬接下這一擊。
“原來如此。”魁殺氣焰非但不減,反而更甚。
一刀驟斬,颶風隨生,而冰雕斷首。魁殺真身才現,另一刀已劈裂山地,落在其兩足間,身斷兩半卻依舊是座冰雕。浩龍一念至,一刀便斬開青天白雲,而魁殺卻現於他處,一刀又到,劈斷遠處山腰。
“莫非他已經——”浩龍對另一人詫異問聲。
“倒要看看他的能耐。”另一位浩龍厲色一揮刀,道:“我獨自會他一會。”
魁殺現身遠處,旋著冰槍,白芒爍爍。浩龍閃身一刀落下,魁殺打槍一擋,轟聲震蕩。魁殺叩槍一刺,浩龍卻現身側橫斬一刀。魁殺受擊即化冰身,同時現身他處,而浩龍緊跟現身之際又一刀劈斷;再閃一處,魁殺已露身影,浩龍已久等一刀揮起;再閃身,魁殺一現,浩龍轉刀柄一擊,冰身破碎;再閃,再現,再斬,接連來回,魁殺現身越快,浩龍閃身斬擊越快。漸而,多處皆現魁殺身影,出一刻尚有膚色容貌,下一眼即成冰身行走。忽而,浩龍一斬刀,冰身竟起槍抵擋,結結實實防下一擊,他麵起驚色。終於,浩龍奮力一刀,刃氣斬出一道深淵,將土推成一條山脈,而所及處,魁殺冰身皆破。
另一位一旁觀戰的浩龍詫異自問:“他明明沒有任何元素咒印,為何還有如此本事?雖有閃動,動作卻實然緩慢。”腦海突然出現影羅對其所言,與速度、武功、科技無關的一番話語。
魁殺分身越現越多,行動悠然,但舉手一揮槍,即卷一道凜冽刃氣,飛斬三四裏遠,在地麵劃出一道細溝,這令他更加興奮。分身或遠或近,個個舞槍反擊,刃氣一斬未息一斬起。浩龍轉身挪閃,輕鬆無礙,而地麵不久便布滿道道斬痕。
再轉身,浩龍一惱,煞是厭煩,即而一刀卷著哄哄烈火往地上劈剁,霎時間翻一陣如海嘯狂潮般的烈焰,滾滾席卷八方,直湧至淵中,湧至山腳樹林化作一片火海,所過之處皆成焦炭熾土,而冰身難存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