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七年嚎月(七月)金無(十五日)戌時二刻】
天色已昏黃,山林間,巨型石蟒長如江,寬大如艦,石膚堅硬無比,行動迅捷,精敏狡詐,實比巨牛更難應付。孟子原、李慕華、沈燁、章桐、夏常青、北峰嘯一隊六人,正與石蟒鬥得不可開交。
石蟒此際正如發狂般,瘋狂扭動全身,胡亂拍打,林木亂飛,塵土升天,動靜十分激烈,且莫說在地麵站穩,就算想找個地方落腳也是困難艱巨。李慕華、北峰嘯、孟子原各帶一人懸浮空中策計。
六人自遇上石蟒以來,扣上石鎖即被打爛,纏上木藤被連根拔起,地麵也給掀了一層皮,刀劍刃氣打在其身隻是幾道傷痕,幾是無效;而營地近在山中,不敢大出殺招。
愁惱之際,天上飛來一頭紫龍,乃是陳瀟前來相助,然見幾人浮在空中無計可施,再見石蟒正值瘋狂,便失了落地的勇氣,而自己還不會使魁殺那套電閃雷鳴。
(蠢貨,不下去試試怎麼知道打不了?)魁殺當即念罵。
(我隻是在想辦法。)陳瀟念意自辯道。
(想什麼辦法?打就是最好的辦法。)
陳瀟無奈,隨即結來冰矛與白星,全數轟炸下去。然而石蟒幾乎無傷,反而更加暴怒,猛甩尾,將一塊巨石往空中飛龍打去。陳瀟見狀,飛速逃開,巨石正擦著尾過去。他即刻聚神,在空中結出一座冰山墜下,還以顏色。但見石蟒又是一甩尾,竟將墜至半空的冰山碎成兩大塊,往陳瀟所在飛去。
陳瀟見狀危急,學來魁殺一招,瞬間化作冰身而現於他處,順利躲開,頓感奇妙。忽而他若有所悟,飛落翹石上,化作人。霎時迫感逼近,他又化冰而走,而石蟒猛將那處壓垮。陳瀟現身,彙聚能量於高空,同時聚集十顆耀星。
猝然地麵崩裂隆起,石蟒之尾猛然出其下,將陳瀟拋上空中,而石蟒巨口已經衝來,登時一合。
陳瀟早已現於石蟒頭上,而石蟒不覺,蜿蜒著去找浮在空上那幾人的麻煩。
李慕華眾人見陳瀟悠然乘其上,空中凝聚白星,心中已然明了,即往高空飛去,令石蟒無可奈何。
石蟒不知死活,盤在一片狼藉中守著道,煞是威風。漸然,空中耀星越巨越閃,終引起石蟒注意,當即卷一塊巨石。
陳瀟見勢不對,即起身化龍,引其視線,同時投下一顆耀星打其尾。龍聲起,石蟒果真被搶了視線,而尾部訇然作響。耀星威力極大,竟將其尾部炸成碎塊。陳瀟見狀,當機射下所有耀星。白芒連閃,轟聲陣陣,地震山搖,飛塵直衝雲天,十餘顆大小巨石橫飛。
陳瀟飛在空中觀察,不見塵中動靜;過了一會,煙消塵落,石蟒形狀全無,已成碎石。
天色玄黃,眾人先後進入山穀營地。來時便發現,唐鴻羽教員和賀尚雄教員所帶隊伍早已在營地休息,連晚餐都已吃完。眾人問起來才知,賀隊早在中午已經到達,而唐隊在未時進入。
營中備有飯食,一眾才殺完怪來的人都趕忙去尋來下肚。
飯間,眾人在營內大桌大快朵頤,皆歡說著一天所遇的險境。飯後,眾位先生現身營地,卻隻為每人發放垢符以備清理之用,並無任何交代。晚間,眾學員在山穀青草地上,或山穀外的石像碎石上仰望星空月色,閑聊暢談。
而陳瀟卻被魁殺叫去山穀外的林地深處。
(再走遠些再走遠些。)
“太遠了我怕迷路。”
(有地圖,不用怕。)
陳瀟隻身孤影,踏著咒印快速穿梭林地。
“行了吧?都跑了很久,很遠了。”
(用神識看一下有沒有人。)
陳瀟站定,一歎息,一展神識:“沒人。”
(那就這吧。你用虛空通咒,裏麵有一杆鐵槍,拿出來看看。)
陳瀟召來一個黑色咒印,果真現一把鋼鐵長槍,令其驚異:“哇!哪裏來的?”
(我剛才不是跟你講了那個神秘人嗎?這個就是他送的。)
陳瀟召出幾十顆白星圍繞周邊,借其光亮以觀長槍:“這槍太長了,還有點重,要是我像武興那麼大就好了,就能使這把槍了。”
(誰要給你用啊!這是神秘人送我的,要用也是我用。)
陳瀟一聽便不樂意得將鐵槍往地上扔,哼聲道:“小氣。”
(你給我撿起來擦幹淨了。)
陳瀟聽出魁殺凶氣,屈從地將鐵槍拿起:“你又不給我用,還叫我拿出來幹什麼?”
(那神秘人說這把槍有玄機。)
陳瀟一聽,將鐵槍上下摸了一個遍:“光溜溜的,連頭都是圓的,哪有什麼玄機?你被騙了吧?”
(就這個連尖都沒有槍頭,這般古怪,這裏麵肯定有什麼奧秘。你附些能量上去看看。)
陳瀟即刻做來,凝聚能量在其上。
(再多點再多點。)
能量聚集越多,其身閃爍。陳瀟道:“感覺沒什麼奇怪變化,很正常啊。”
(再繼續再繼續。)
陳瀟更加聚精會神,不斷如彙聚耀星般,將能量一陣陣彙聚到鐵槍上。漸而,陳瀟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將他緊握鐵槍的手一點一點撐開,他認為隻是過量的光芒產生錯覺。突然,光芒一下黯淡,他先是一驚,隨後覺得手裏的鐵杆更粗大了些,手指已經合攏不到一塊去。
實然,這附著在鐵槍上的能量已經發生質化現象。
陳瀟見這鐵槍仍無變化,便放棄注入能量,然而放鬆之後,附在鐵槍上的黯淡能量仍然維持著,並非如平時那般消散。陳瀟感到奇怪,全身放鬆下來,能量依舊附著著。
(怎麼回事?)
“弄不掉。”陳瀟幾經嚐試,仍不見能量消散:“你看。”
(這,這難道就是玄機?)
陳瀟悻悻道:“這也太無聊了吧。”
(你拿起來試試看。)
陳瀟雙手一提,才要揮舞,鐵槍突然射出一道刃氣,小小一聲爆音,將前方大樹打出一個坑來。
(有意思。再試試。)
陳瀟一運力,鐵槍再發一道刃氣,爆音稍響,在那樹上打出一個大坑來。
(你把能量聚在一點再運勁。)
陳瀟稍微調整一試,爆音連響,這次那樹上被鑽了個洞,在後麵一棵樹上打了一個小坑。隨後他全力一試威力,見刃氣衝去,連續穿爛七八棵大樹,爆音連串響起。陳瀟頗有些嫌棄:“還不如耀星好用。”
(那是你不會用,你不行。單單拿著一用力就能有這樣的威力,要是舞起來,那還得了。以後打敗浩龍,說不定就要靠它了。你趕緊收起來,別讓別人發現了。)
陳瀟收了槍便跑回到營地去,假裝隻是出去走了一圈。夜深時,眾人大多在營地或山穀內露天睡下。
話分兩頭,影羅此際造訪一顆荒蕪行星,飛在半空。這星遠離星係,極度寒冷,永遠都是一幕星漢。它有一層極為稀薄的大氣層,地麵基本都是各類晶體。
影羅依靠咒印在自己身體周圍製造出一層可呼吸的大氣,如蒙著一團霧氣浮在半空,以隔絕這顆行星上的有害氣體與致命的宇宙射線。他通過神識識別地形,尋了一會兒,進入一個坑洞。在黑暗中前行一陣,亮光出現在地道深處,他直往那去。見著幾片格子亮光,這原本是一艘很普通的旅行艦,現在艙室內的燈光透過五扇被設為透光的舷窗照射出來。影羅用神識感知到裏麵沒人,不過他知道那個人很快就會回來。一展咒印,他通過一個小黑洞進入了艙室內部,自顧自地逛了一圈。
未久,他感知那個他等的人回來了,悠悠信步走到艦門所在的地方。
“每次都這樣隨意進出別人的家,真的很讓人不爽。”
艦門關閉,一個滿頭紅發,滿頰紅須的高挑男子正打理著裝扮。這個人曾經是十大威脅之首,在殺戮空間中令許多人膽寒生畏,有個曾經很響亮的名字——林尤文。他出身高貴,曾是加布陀星統治階層的子孫,更生來天賦異稟,曾被所有加布陀星人認為是下一代的統治人物。直到一個謊言讓他與統治階層決裂,直到一個謊言讓他犯下追悔莫及的罪。兩個人生轉折,讓他一切的身份、榮稱、名聲都成了“曾經”。
“今天星神之淚閃耀了嗎?”影羅道。
林尤文扣了扣臉,不快道:“沒有。”走入艙室,“又沒想好去哪裏嗎?”
影羅提起嘴角一笑:“今天來,是有事情找你。”
“有事情。”林尤文擺弄了下一塊石頭,輕觸過後,石頭綻開一朵朵似花的東西,甩出一根根觸須,“有事情你不該來找我,來找我就是沒事情。”
影羅飛到身旁道:“這件事,我想到最合適的人,隻有你。”
林尤文召出咒印,從手中放出血絲與觸須相連:“都說了多少次,這裏麵的空氣沒毒。”觸須汲取著血液。
“如果這件事能讓你贖罪呢?”見其無動於衷的樣子,影羅再問:“難道你真的不想為自己贖罪嗎?就這樣一天天活著,不難受嗎?”
林尤文一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問我沒什麼用,你用神識讀一讀我的腦子,它會告訴你。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
影羅直言不諱:“你的腦子告訴我,你想,你想解脫。”
“哇哦,你真做了。”林尤文拿開喂血的手,石頭花綻放著。
影羅半個屁股坐到桌邊,石頭花當即閉合,而他毫不理會:“你還活著——”
林尤文即刻把他趕離桌邊,憤憤道:“我說過多少次了,別坐這裏,會嚇到她們!”
影羅走在一旁繼續說:“即便找了這麼個地方,你還想活著。”
林尤文撫摸著石頭,石頭花又慢慢開放:“我隻是為了看一眼星神之淚。”
影羅戳穿道:“你的腦子顯然不想配合你說謊。”
林尤文語氣突變得嚴肅:“不要在我麵前提起那個字。”
影羅倚在牆邊道:“正因為你憎恨,所以我覺得你會是最適合的人。你該麵對它。”
“讓它滾。”林尤文用手指挑撥戲耍著石頭花觸須,觸須隨指尖飄動。
影羅疏開鼻息:“你真就打算在這荒星上過完這輩子?就為了等看一眼星神之淚?”
林尤文笑著,逗著石頭花,回道:“星神之淚值得——”
“你腦袋說不。”影羅快語打斷道。
林尤文拉下臉來,一手在影羅麵前捏拳:“啪,鎖了,不讓看了。”
“你應該把手放進你的腦袋裏把它捏爆,這樣你就解脫了。”
“不不不,我還要留著它跟我一起看那滴眼淚。”林尤文逗完花,直起腰,坐到一旁椅子上,一手示意向艙門道:“今天已經聊得夠多了。我想你已經想好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