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通關之策(1 / 3)

萬曆爺回到玉清宮的時候,張公公發現皇帝立在廊道裏突然望起了院子裏的一盞燈籠。

“皇上?”

“把容妃身旁的珠兒喊過來。”萬曆爺吩咐。

張公公奉命讓人將宮女珠兒帶過來。珠兒到了皇帝麵前,跪下:“奴婢拜見皇上。”

“容妃近來身子如何?朕其實想到錦寧宮探望容妃,隻礙於近來國事太多。”

“皇上,容妃娘娘她——”珠兒忽然抽了抽鼻子,皇帝怎麼會突然殺到錦寧宮看九公主,她想想也覺得哪裏奇怪,可不管怎麼說自己主子絕對是冤枉的,平常自己主子哪有那樣的性情,“容妃娘娘身子近來一直不太好,而且睡的不好,剛才,又做了噩夢。”

“噩夢?”

“是。奴婢聽容妃娘娘一直念護國公府,可能是在惦記娘家的親人。奴婢是這麼想的。”

萬曆爺的手摸著光溜溜的椅子頭,俯瞰眼前這個宮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想而知珠兒沒有必要撒謊。

“給容妃看病的是誰?”萬曆爺問。

珠兒低頭:“周太醫。”

“讓周太醫過來,朕有幾句話想問問他。”

聽了皇帝新命令的張公公,讓人通知太醫院。

周太醫風塵仆仆趕過來時,遇到張公公,先小聲探問:“公公可知道出了什麼事?”

“容妃身邊的宮女,說容妃做噩夢。”張公公貼他耳邊說。

周太醫眼睛一愣的樣子。隨之,低頭彎腰進了皇帝的房子。

“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太醫平身。”

提拉袍角起來的周太醫,眼角睨了一眼身旁那個淚眼汪汪的珠兒。

“周太醫。朕有話問你。”萬曆爺開口。

“臣領旨。”

“容妃的病是你一直在看的?”

“回皇上,容妃娘娘偶爾身子有些不適的時候,是讓臣過去請脈。”

“容妃是什麼病?”

“脾胃無力,中土甚虛,夜晚夢多,陰虛盜汗。臣給娘娘開的方子,有滋陰補氣,安神的效用。”

“可是,珠兒說,容妃近來服了你的藥以後,做了噩夢。”

“不可能。”周太醫斬釘截鐵道,“臣擬的方子,是給魯大人親眼過目過的。容妃娘娘身子貴重,臣怎敢一個人給容妃娘娘下藥?”

珠兒大吃一驚。自己主子找周太醫開方,但是,沒有想到周太醫自己私自去找魯仲陽了。這豈不是,自己主子的病,魯仲陽一直知道,魯仲陽知道,皇上能不知道?可為什麼皇帝現在來問周太醫?

萬曆爺的眼微微地眯著,手握成拳頭捂在嘴角清咳兩聲,對那珠兒說:“容妃的藥,是你煲的嗎?”

“是的,一直都是奴婢。”珠兒答。

看起來沒有一點異常。萬曆爺的表情像是說明了這一點。

“對了。”萬曆爺忽然想起了什麼,“朕今晚過去錦寧宮,好像沒有見到婉常在。”

“回皇上,婉常在一直是自秋冬來了以後,關緊屋門,躲在自己屋子裏,說是身子抱恙,就自從上次景陽宮裏出了那趟事以後。”珠兒一一說來,對錦寧宮這另外一個一點都不起眼的小主子,都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錦寧宮以外的人都在說,因為婉常在看到了齊常在的慘劇以後,怕了,怕死自己變的和齊常在一樣。可以說明容妃有多心狠手辣,對自己宮裏的人不好。否則,怎麼到至今錦寧宮裏都很久沒小主入住了,除了婉常在。婉常在還是很多年前進的錦寧宮,一直是個常在,再沒有升過。

珠兒每次想到這些針對容妃的流言蜚語,心裏別提多委屈。不知道是誰從一開始流傳出去的流言,說容妃善妒,才導致了每年入宮的那些新小主都想方設法不進錦寧宮裏來。但是,其實,容妃對待自己宮裏的人哪裏不好了。容妃對待婉常在,她這個貼身宮女最清楚。容妃有什麼好的,都不忘記會分給婉常在一份兒。

隻要看容妃在劉嬪在打入冷宮之後對劉嬪不離不棄,都可以想象到容妃對待自己的人,壓根不刻薄。

隻是這個婉常在,真是一個愚蠢至極的,懦弱膽小的,怎麼扶都扶不起的阿鬥。容妃都擺明了說不怕她勾引皇上,其實容妃和皇後一樣,都恨不得自己有個新人可以代替自己來吸引皇帝為自己做事,可是,婉常在卻樣樣害怕,事事膽小,每次皇帝來都躲的遠遠的,生怕被皇帝發現自己。

外界的人就此又說容妃狠毒善妒。

想必萬曆爺都知道這些事。

萬曆爺是知道,對於宮裏的流言蜚語,像是說什麼哪個宮裏娘娘善妒欺壓新人的事,他幾乎每天都能聽見。聽著聽著都麻木了。再有,婉常在他見過,長得很平庸的一個女子,不僅外貌在六宮的女子裏麵屬於一般般勉強及格的水平線,才華也沒有聽說有過出色的地方。對於這樣的女人,萬曆爺當然是興致缺缺了。

耳聽珠兒這樣說來,貌似也沒有什麼異常。可是今晚萬曆爺突然心血來潮,想聽聽這個平庸至極的婉常在對於容妃會是什麼樣的想法。

張公公接到皇帝的命令,心裏同樣是迷惑不解。其實,跟在皇帝身邊這麼久,他哪能不知道,皇帝是有意把九公主送到容妃那兒的。容妃或許心裏有所察覺才一直抗拒,為了以防萬一之前還力薦皇帝把李敏封為國醫,隻可惜護國公府一點都不領情,導致後來適得其反了。容妃抗拒不了,九公主被抱到錦寧宮,果然,沒過多久出事了,皇帝名正言順把容妃關押起來了。

這事兒到這裏不就結束了嗎?突然找那個像透明人的婉常在做什麼?

說這個婉常在是透明人,真是透明人,在皇帝和其他人麵前從來沒有刷過存在感的。要是這個婉常在是像仙人一樣美若天仙有意隱藏自己為一回事,可是婉常在不是,婉常在很平庸。

張公公帶著這股疑惑命令自己的徒弟,一小太監去錦寧宮找婉常在。

婉常在由於二門不出,那間住的屋子常年緊閉,據說是生怕得罪容妃,幹脆把自己唯一的兩個小宮女都一塊鎖進自己屋子裏了。

活生生像是個神出鬼沒的鬼。

小太監去到錦寧宮,敲響了婉常在的屋子,敲了老半天,裏頭沒有回聲。推開門進去,發現,屋裏空無一人。

東西都整齊地擺放在屋內,被褥摸起來,都是冷冰冰的,好像很久沒有人睡了。

小太監被這個景象嚇破了膽,一路滿頭大汗地跑著。

“師傅,不好了,跑了,跑了——”

“什麼?!”

張公公在院子裏大驚失色的驚叫,皇帝在屋子裏聽的一清二楚。

萬曆爺對此好像早有所料,猛的一掌拍到桌子上。

當堂跪著的周太醫和珠兒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茫然又驚恐地望著皇帝那張鐵青的臉。

萬曆爺此刻的臉色可謂是難看到了極點。

六宮裏的女子,居然有人膽大包天跑出了皇宮。這對於皇帝來說,是難以想象的事。等於自己娶的老婆背著他卷款逃亡的感覺。

珠兒在地上猛磕著腦袋,斷斷續續地說:“回皇上,因為婉常在的身子一直說是不好,後來容妃娘娘體貼常在,讓她身子不好就不用起來請安了。所以——”

所以,人幾時跑掉的,都沒有人察覺到!

周太醫據此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想到上次到護國公府給尤氏看病的時候,再遇到李敏,李敏那個眼神,射到他臉上時,似乎都能看穿他的伎倆。當時他心頭一驚,故做冷靜,避開李敏的眼神。

如果是李敏猜到他在尤氏的藥裏私自加了罌粟,會不會,再推測到容妃的藥裏?不,不可能!李敏怎麼能知道他是給容妃開藥的人。容妃對這個秘密,從來不對任何人說的。

萬曆爺的手指用力地縮成一個拳頭,對著珠兒:“你說是你負責給容妃煲藥?你能確定你在煲藥過程中沒有被人做過手腳嗎?”

珠兒對這點倒是不能百分百肯定,而且,之前,容妃的藥,不是她一個人負責的。因為婉常在有時候像是對容妃抱有歉意,說是要給容妃煲藥。

眼看小宮女遲遲疑疑答不上來,萬曆爺一刻怒火衝天。

眾人其實還想不明白,皇帝為什麼突然間發這麼大的怒火。

隻有萬曆爺自己心裏很清楚是怎麼回事。因為有關罌粟的用法,魯仲陽早和他說過了。容妃的藥裏麵一直有罌粟。但是,一旦這個罌粟停了的話,難免人會產生焦躁不安乃至噩夢的情緒。正合乎容妃的症狀。

不用說了,婉常在現在都逃跑了,而且能成功的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後宮,倘若沒有來路很大的背景,沒有策應,根本辦不到。這個婉常在的幕後主子,不是其他人,正是那個護國公。

“婉常在哪一年入宮的?”萬曆爺冰冷的聲音問。

張公公額頭掛著汗珠兒:“奴才得去查看一下。”

“去!”

等張公公抱著秀女入宮的冊子,翻到那一頁,給萬曆爺念著:“婉常在是在寅醜年。”

這句話剛出來,張公公自己都欲哭無淚了。這個年頭,剛好是朱懷聖死了以後,朱隸繼承護國公府的第二年。

萬曆爺的聲音冷若冰霜:“之後,再沒有新的秀女到錦寧宮了,是不是?”

“是的,皇上。”張公公對此也說不清楚緣故。

要知道,容妃是在朱懷聖死了以後榮升為了一宮之主,結果這麼多年,僅一個婉常在留在了錦寧宮。確實是說不過去。但是,更可怕的是,竟然這麼多年都沒有人懷疑到這個點上。

儼然,這是被護國公得逞了多少年。

萬曆爺心中發出一聲冷笑:看來朱隸是在自己父親死了以後,對他這個皇帝已經起了百分之百的疑心,把眼線都插到了他皇帝的後宮,並且放在自己的姨媽身邊,真的是任誰都想不到這一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