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些話,王德勝那張老實巴交有些黎黑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二姑娘,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早就不是這個原先的那個主子了,怎麼能一樣呢?
“二姑娘,如果是以前的二姑娘,奴才定是什麼都不敢說的,隻會安慰二姑娘,讓二姑娘不要擔心,什麼事情奴才都能為二姑娘解決。可是,如今的二姑娘,像是藏在沙子裏露出來的黃金,光芒璀璨,根本不能隱藏。這也是為什麼本來奴才想的,二姑娘一輩子都不會遇上的人,結果給二姑娘和奴才都遇上了。”
李敏細細琢磨他這句話裏的含義,給旁邊的尚姑姑使了個眼神。尚姑姑親自走到了房門外麵給她看門。
王德勝擼高起自己的一隻袖管。在上臂的內側,出現一個隱晦的紋身,要借著燭光看仔細了,才能看清楚是什麼樣形狀的圖紋。
乍一眼,李敏眯緊了眼:紅色的蠍子?豈不是之前大家懷疑的對他們夫婦以及魏子裘行凶的死士組織?
不同於普通紋身的是,王德勝手臂上刻的這隻紅蠍子,是趴在一個圓型的好像陣法的圖形上。
“這個紋身誰給你刻的?”李敏肯定不會相信王德勝會是對他們夫婦的人行凶的凶手,先要問清楚這個紋身究竟是怎麼回事。
“回主子,奴才這個紋身,是當時奴才年紀很小的時候,跟隨徐娘子時,被個男人刻上的。他說,在重要的時候,或許這個紋身能幫奴才保住主子的命。”
“也就是說,這個紋身隻有你有,我沒有?”
“是的,這個紋身隻刻在奴才身上,不會刻在主子身上。”
李敏明白了,刻有這個紋身的組織,是某個集團幕後像保鏢一樣的組織,好比她老公的親衛隊黑鏢旗一樣。那麼,紅蠍子究竟意味什麼?
“其實,中原大家都知道,有一個赫赫有名的死士組織,二姑娘肯定聽公孫先生說過的,是叫做蠍子堂。這個組織,據那個男人告訴奴才的,不過是仿了他們的這個蠍子紋身,為的是以假亂真,魚目混珠,想借助這個蠍子紋身的威信做出點什麼事來。”
也就是說,天下有不少刻有蠍子紋身的組織,可是都不一定是同一個組織。好比很多組織都崇拜佛祖一樣,但不是同一個組織,更不是同一夥人。因為蠍子隻是一個象征而已。但是,這麼多人,都想刻這隻紅蠍子,肯定是有原因的。好比第一個崇拜佛祖的組織,樹立起了佛祖不可冒犯的威信,其餘人跟著紛紛效仿。同理,這隻紅蠍子好比佛祖,許多人或是組織紛紛效仿刻紅蠍子,不過是為了借點真正的紅蠍子那種影響力。
“那名男子是什麼人?”李敏已經可以肯定了,王德勝口裏這個給他刻上紅蠍子的男子,應是她親爹。而且她這個親爹,與這隻紅蠍子,肯定有極大的關係。
王德勝對於她這個問題,無疑卻有些遲疑了起來,見李敏執意要問的表情,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吐出實話:“傳言中,此人已死。”
死了?
李敏不由心中一悸。事實上這個結果應該是猜的出來的。如果不是死了的話,她被王氏折磨到奄奄一息也好,她娘親之前出事的時候這個男子應該出現的。既然,都給她和她娘身邊安置了像王德勝這樣的人。
“是不是很久之前就死了?”李敏輕聲道。
按照這個邏輯來看,隻有不死,她娘才不會被迫選擇了李大同嫁過去。所以隻有死了,才有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娘嫁給他人。
王德勝歎氣一聲:“奴才和念夏,之前一直有在商量過,在夫人出事的時候,在夫人去世的時候,都有想過,跑到那個男子說的地方,去親眼看看那個男子死了沒有。畢竟夫人死了以後,小姐是變成孤零零一個人了,無所依靠。奴才和念夏,也希望二姑娘今後有個長輩可以保護。可夫人臨死前一句話都沒有交代。夫人為什麼決定嫁給李大同,作為奴才我們是不太清楚夫人的想法。但是,從那時候到至今,關於那個男人有沒有死的傳聞,真真假假,誰也分不清。”
李敏從他這話可以聽出兩層信息。其一,之前,他和念夏都騙了她。他們說的每句話,說是根據徐娘子的遺言來照顧她的話是不成立的。與其相反的是,他們都是受了那個男子的命令,才對她好的。終究他們和徐家人不一樣,他們是那名男子的人,而不是徐家人的人。怪不得,這兩個人之間算是很好,好到讓所有人都認為他們之間一直是親密的男女關係,而與徐掌櫃之間,卻是隔了一層膜。
這個事實,其實她早該猜到的。因為從她見到徐家人開始,根本徐家人都沒有提到過她身邊這兩人是徐家人派來的,想必現在徐家都還被蒙在鼓裏,隻以為這兩人是徐娘子找來的為保護自己女兒的家奴。
其二是,她這個親爹,不一定是死了,而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徐娘子徹底死了心,決定嫁給李大同。所以徐娘子哪怕在死之前,有什麼話,都不交代這兩個人。可見對這個男人,徐娘子是愛也愛到極點,恨也恨到極點。
有了這樣的結果,其實原因變成了不難猜測。她這個親爹,一定是家財萬貫,有錢有勢的,名門望族,恐怕還是很不簡單的名門,因為都擁有自己特殊護衛組織的人,放眼天下,可能就寥寥無幾那幾個人。
“那名男子,是哪家皇親國戚,是不是?”
王德勝不像以往那樣驚訝,像他自己開始所說的那樣,他早已看出,現在的李敏是截然不同的李敏,隻要給點線索,基本一切都能猜的出來。
“二姑娘。”王德勝道,“雖然大明人因為西邊的國土安危,一直與東胡人交戰,可謂是連綿不斷。但是,大明的國土,與其接壤的,不僅僅是東胡,還有一個國家,叫做高卑。”
李敏想起來了。要說她身邊的人裏麵,走南闖北最多的,要數徐掌櫃。所以,她一有什麼關於這個世界的地理問題的時候,總是會去找徐掌櫃求問。
在萬曆爺的統治下,大明開放邊境口岸,發展與多國多族人民之間的貿易往來,導致各地來大明做生意的人很多,在京師裏可以看見的國外海外貿易商人,可遠遠不止東胡人。包括,李敏之前有接觸過的洋人。
由於許多在京師裏做買賣的外國人,都會多少學習一點漢語,更多的時候,辨別是不是一個外國人,似乎要從對方的五官外貌上去辨認。但是,這點被徐掌櫃否認過。
徐掌櫃說過,一些國家,由於與大明相通已久,並且有從大明移民過去的習慣,導致那裏的人種,長得和大明人是一樣的。他們國家學習的語言,也都是從大明的語言發展過去的,所以學起大明語言來說,毫無障礙,基本口音與大明人是分辨不出來的。
這樣的一些國家,至少有三四個,大都是麵積不大的小國,唯一一個,可以算是比較大的國家,卻是同時與東胡人接壤,在大明以北,叫做高卑。
可能是因為高卑國的子民,有從大明人移民過去的嫌疑,高卑國不像東胡人一樣對大明始終懷著一種敵意。高卑國與大明多少年來在邊境上都相安無事,因此,導致許多民眾隻記得對東胡人的恨,卻是忘記了有這樣一個鄰國叫做高卑國。
“高卑國有人到大明做生意。但是,高卑國的人,由於西鄰其它國家,所以——”
不像東胡人對大明王朝如此耿耿於懷,因為東胡人,除了大明可以進攻以外,再往西是海,並無陸地。高卑國,西是有其它鄰國的,往南接壤的,才是大明和東胡。高卑國不需要隻和大明打交道,可以和往西的其它友國打交道。
簡單一句話,東胡人想立國,但是,東胡人居住的那片環境過於惡劣,不適合立國,所以必須攻打大明,想奪取大明大片的沃土。同時間,野心蓬勃的東胡人,除了貪婪大明的國土,不意外,對高卑的國土,肯定有所企圖。
“高卑人,之前與東胡人因為簽訂過一些互不侵犯的協議。當時可能因為大明國力鼎盛,高卑人覺得自危,所以,與東胡人簽訂了這樣的協議,要防範大明人。但是,我們大明人,從來都不喜歡去侵占他人的國土。所以,高卑人除了對大明人的警惕,因為東胡人向來的咄咄逼人,對東胡人,始終沒有掉以輕心。”
李敏從王德勝這些話裏去繁化簡,簡單總結出一句:“你身上的紋身,代表的是,高卑國的皇室。”
“二姑娘明智,早已看穿了所有。”王德勝沒有否認,道。
李敏想,那個男子的身份,是那個男子親口告訴他們的,還是他們自己後來查找的。這樣說的話,屠少和屠二爺,理應也都是和高卑的皇室有關係的人了。可是屠少和屠二爺肯定是都不認得王德勝的,不認得王德勝,卻能從王德勝彰顯出來的紋身裏麵讀到什麼信息,說明屠少和屠二爺對她這個人的存在,應該是有些了解的,隻是沒有想到會是她李敏。
同時牽涉其中的,還有蓮生——
李敏的手指,在案子上輕輕拍了拍。
王德勝靜等著她有什麼問題,以及決定。
“你給我說說,相信這些,你和念夏一定是一直在打聽,所以應該知道的消息。你說一說,高卑的皇室,如今是什麼樣的情況,如今誰是高卑的國王?”
“高卑的國王,從很久以前開始,聽說就是臥病在床的,如今,聽說掌控高卑國實權的人,是高卑國的太後敬賢太後。”
因為是太後掌權,也因此,高卑國很多年,都沒有皇室成員到大明與大明王朝的王室做交流活動了。這使得高卑國如今的王室裏的結構和成員,蒙上了一層厚紗。外麵的人,基本都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