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隻說,敬賢太後有三個直係孫子,這三個孫子,按理來說,都會是未來的高卑國王。”
“你說——”李敏問,“那個給你刻身的男子,有可能是傳言中一直臥病在床根本不能動彈的高卑國國王嗎?”
王德勝垂著頭,卻是也不敢肯定,躑躅道:“奴才隻記得那個男子的麵孔,但是,沒有親眼看見過高卑國國王長什麼樣子。還有,奴才了解到的,自己身上的刻身和念夏身上留下來的刻身,確實都屬於高卑王室的親衛隊的標誌。這樣的標誌,據說,隻有高卑國的王室可以親自為家奴刻上。十幾年前的話,高卑國,隻有高卑國國王與太後在,三個皇子,年紀都還小。”
這個高卑國國王看起來沒有兄弟,所以,他們的猜疑,隻能都是在高卑國國王身上。但是,這個高卑國國王病了那麼久,一直病,都不能起床的身子,是怎麼出遊到了中原與她娘相遇的呢?
屋門上,傳來幾聲比較焦急的輕輕叩門的聲音。尚姑姑在屋外說:“大少奶奶,聽說皇上派來了公公給王爺帶來了聖旨。”
“進來吧。”李敏道。
尚姑姑馬上從屋門外進來,臉上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混亂。要怎麼說呢,她覺得這事兒簡直是荒誕至極了。
按理說萬曆爺是那樣明智的主兒,怎麼可能犯了這樣的葷?
到了李敏麵前,尚姑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道:“公公給王爺帶來了聖旨,王爺讓人帶著聖旨給公孫先生等人看。皇上的那位公公,如今站在院子裏等王爺回複。”
李敏一雙眼越過她肩頭,可以看見自家院子裏許多奴才張頭探腦的,看來不是什麼好消息,否則一個個的臉上怎麼都是驚慌失措的樣子。
紫葉擰著手裏的繡帕,李嬤嬤唉聲歎氣。方嬤嬤不見蹤影,肯定是跑到哪裏去未雨綢繆了。
“慢慢說。”李敏讓流汗的尚姑姑歇口氣先,自己的人先亂了陣腳怎麼可以。
尚姑姑聽到她這話,仿佛才吃了顆定心丸緩過氣來,定住了剛才那雙焦急顯得有些浮虛的腳跟子,抬起頭對著李敏的眼神,分明是恢複了日常的冷靜,道:“王爺都沒有說什麼話,倒是好像有一句話是告訴給了胡二哥的,說,如果這事兒傳到王妃耳朵裏怕是變成天大的笑話。”
既然老公都這樣說了,那肯定是笑話沒有錯了。李敏微微翹起嘴角:“讓本妃猜猜,皇上那樣著急讓人過來,是不是因為之前,某人拿了本妃妹子的親手公文到這邊公示,結果沒有人相信。京師裏接著傳出,本妃的親生父親出現了。”
尚姑姑立在原地成了隻木樁,想,她怎麼知道的?怎能如此料事如神?
皇帝當然著急了。李敏想,皇帝不急的話,那還得了。因為她老公,都把皇帝的鍋給端了。皇帝費了不少力氣,潛伏了多少年的兵,以及計劃,眼看都要得逞了,結果,被她老公這樣一搞。
雖然事發意外,萬曆爺也不是什麼準備都沒有,趕緊讓李瑩的殺手鐧帶到燕都來喝一喝她老公。結果再次沒有得逞。萬曆爺心裏不高興應該達到了巔峰,有惱羞成怒的征兆,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連這樣的爛招都使出來了。
李敏掃了掃尚姑姑和院子裏那群蠢蠢欲動驚慌不安的奴才們的臉,道:“王爺說是笑話,但是,你們也不要想著真的隻是皇上和王爺開的一個玩笑。否則,王爺不會讓胡二哥把聖旨送去給公孫先生過目了。”
萬曆爺那樣老謀深算的人,哪怕是惱羞成怒了,周圍那麼多臣子難道都是吃素的,不會勸著皇帝按捺住心氣,準備下一招?
看似笑話的一紙聖旨,裏麵的含義,是含著帝王的高深。
公孫良生與其他軍師一塊,研究著皇帝給他們主子送來的聖旨,摳著聖旨上的每個字眼。
皇帝做事,說皇帝是權力最大的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其實,根本相反,正因為皇帝高高在上,皇帝做的每一樣事兒,所有人都盯著。萬曆爺想怎麼任性,都得找個理由吧,而且必須是天下人都相信的理由。
為此,萬曆爺給護國公寫的聖旨上寫明了:此事甚為堪憂。讓皇帝和護國公都該堪憂的事,因為其一,涉及到了朱氏貴族的命脈,不能隨意。其二,如果此事是真,涉及到了皇室蒙騙的事實。
即是說,李大同拿了一個不是親生女兒的養女來嫁給護國公,是騙了皇帝和護國公。要是護國公娶的不僅不是官員的女兒,而且,最糟糕的結果是娶了一個賤奴的血統,那真的是整個大明皇室最大的汙點了。李大同為犯了欺君之罪,第二個犯了欺君之罪的人是誰,那就是李敏了。
說來說去,皇帝想把李敏押回京師,無論用什麼借口,包括用犯罪的借口,一定要。
事實的真相,隻能是越辯越白。如果李敏一口咬定,自己確實是李大同的親生女,希望李敏到京師當著皇帝的麵自己辯護,再有,護國公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隨行。
這一計更深了。把他們夫婦一塊兒弄回京師去。
李敏是不是李大同的女兒,變成了次要,隻是皇帝的借口。皇帝想的很簡單,要把她們夫婦一網打盡,而這件事,無疑是最好的借口,皇帝怎能不死死地抓住不放手。
公孫良生等幕僚得出的結論,呈稟給了朱隸聽。
雖然和老婆透了風聲,這隻是一個笑話,但是,朱隸還是讓李敏在現場聽取並參與了這件事的討論,是為尊重她。
李敏是覺得老公除了尊重她以外,肯定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了,因此,與公孫等人直言:“皇上恐怕要的,還不止這些。”
公孫等人,確實愣了下,不太清楚她這句話裏的含義。
李敏道:“隻有本妃能拿出事實的證據來證明自己是不是李大人的親生女兒。其餘的人拿出來的證據,無非都是不可驗證的。皇上深知這一點,恐怕是想借助本妃的這點知識,驗證什麼,做成什麼事。”
公孫良生首先肅緊了臉色,因為他和李敏朱隸一樣知道萬曆爺的秘密,皇帝最怕的,無疑正是李敏口裏所說的。
“王爺!”公孫良生雙袖抱起拱手道,“王妃說的既然沒有錯,王爺肯定是不能和王妃一起回京師的。”
“本王肯定是拒絕的,但是,皇上豈可善罷甘休,所以,接下來,皇上定會派人繼續北上。”
這是萬曆爺的第二個目的了,對方拒絕不要緊,有了這個借口,皇帝可以派人北上來了,甚至派一隊人進駐到燕都裏麵調查此事。
萬曆爺這是對燕都步步逼近,一點都不放鬆。想必,之前萬曆爺在燕都裏的布局被護國公打亂以後,心頭真的是急了。
朱隸負手在屋裏踱了兩步,道:“本王最新接到的消息,是說,宮裏的公公奉聖旨出行時,八爺和大皇子府上都有了動靜。”
皇帝要派兩個皇子到燕都來徹底調查此事?
看來萬曆爺是急上火了是不是,都不怕兩個皇子到了這裏以後,被他護國公扣押成為人質。
“皇上不怕,皇上最中意的太子,以及太子最可靠的左右手三爺,全留在京師裏沒有動。”
緊隨朱隸這句話,公孫良生頷首讚成:“皇上,這分明是屬意外界認清楚太子的地位沒有變。同時,派這兩個皇子到燕都來,一個目的是,為了減輕太子在京中的壓力,一個目的是,當然是寄望這兩個皇子能不能起到什麼奇效,到時候,或許皇上也會改變讓不讓太子登基的主意。”
事實是,不管太子登基,或是其他哪個皇子登基,已經不能改變他朱隸心裏麵下定的決心。
李敏聽他們說了一陣,除了分析皇上的聖旨以及京師裏的局勢,更多的是,在討論軍隊的部署,這些,她根本沒有必要聽。因此,借口說了自己疲倦,起身,向老公告辭了。
讓人送了她走了,朱隸手掌按住了桌子上的地圖,屋子裏剛才還很熱鬧的討論聲,啥然而止。
公孫良生從袖管裏拿出了兩張紙,放在了朱隸麵前:“一個是之前襲擊魏將軍的案犯手臂上的紋身,一個是,臣差人上北,到了鄰國取到的一些線索,還有,上回我們的人,在王妃被劫持的地點周圍捕獲的那名女子身上發現的紋身,與後者的圖案相同。”
兩張紙上,描畫的都是一隻紅蠍子。但是,無疑,不說紅蠍子周圍的圖案有明顯的不同,紅蠍子本身刻身的形態都有顯著的不同。前者很顯然,沒有後者的圖案生動,為仿冒的痕跡拙劣可見。
從一開始,他這身邊所有的謀士,在見到這隻紅蠍子刻身出現在攻擊他們的死士身上時,一致都不敢提及其它,隻是矛頭對準死士組織,原因很簡單,他的這群謀士心裏比誰都清楚,仿冒高卑皇室的紋身,大有人在。高卑國實在不太可能說專門派親衛隊到中原來殺護國公,那對於高卑國沒有什麼利益,風險又太大。
直到這次,李敏差點被殺,才讓他們突然重新回顧並且意識到了這一個問題。或許是他們之前想的太簡單了。
公孫說:“以前,我們都誤以為,中原出現的蠍子,無疑某些人都是崇拜某人某組織的結果,甚至有借勢而為之嫌。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是我們過於輕敵。高卑國的皇室,雖然向來低調,但是,他們甚至是可以和東胡人簽訂協議的人。說明他們骨子裏是狡猾奸詐之輩,萬萬不可輕估。有人借他們的勢,他們為何不可以順勢而為?”
嶽東越再接上公孫的話:“王爺,臣和公孫,都想,皇上這樣著急,莫非,這個燕都裏,早隱藏了許多高卑國的間諜,包括那個太白寺裏逃脫的弘忍,據許大俠所言,從現在掌握的情報來看,顯然是與高卑國有關係。顯而易見,皇上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人裏麵,都被高卑國給插上了一腳。皇上害怕了,才派遣了足智多謀的八爺,目的顯然,是想趁機肅清北部內部的間諜。因為都督府看起來並不可靠,呂博瑞不怎麼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