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我以後?我?”麗惠臉上明顯打出了一個問號。
李敏看著她:“麗惠郡主天姿秀麗,隻可惜,陽氣過剩,陽勝過了陰。女子為養陰之體,陽氣過剩的話,必然會出現一些令人不太舒服的症狀。比如說,臉上長出了類似痘痘的東西。”
麗惠的臉刹然一變。
她的臉上敷了一層厚厚的妝粉,掩蓋了皮膚的一些本來麵貌。是,她的臉,到了冬天不知道什麼回事,越是長起了夏天的人才會長的痘痘。不過,她化妝化的這麼好,李敏怎麼看出來的。
“冬季是養陰的季節。郡主陽氣過盛,反而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情。人體,要陰陽平衡,才是最健康的狀態。逆季節而勢,更不是什麼好事。依本妃看來,興洲這個地方,長壽的人必然很多。”
麗惠嘴角微勾,眼裏充滿了笑意:“隸王妃終於知道興洲最好的好處了。不是興洲人自誇,興洲人長壽,是比大明人更長壽。”
想什麼痘痘,不也就一點小毛病。哪個地方的人健康長壽,才是能證明這個地方最好的鐵證。
“可是,興洲人除了長壽以外,恐怕短命的人也很多。”
麗惠的臉頓時更不好看了。
李敏端起茶盅喝口水,這水太涼,她也不敢多喝。
“隸王妃從何得出短命之人多的結論?隸王妃到興洲,不也不到半日時間,就如此了解興洲了?”
“本妃隻是從客觀的數據來看,從興洲的人口數目,從久居在興洲的高卑國皇室人數以及大明皇室的人數進行比較。興洲不僅僅是短命的人也多,恐怕懷孕生子的數目,比起大明人,同樣要少不少。”
這都是拜這個高原地帶的地理環境所致。興洲的人口,和北燕的情況差不多,更多的是由於流入,而不是本地輸出。因為高卑國其它地方,比起興洲更難以生活,很多人,到了興洲討生計。
興洲這個地方,長壽的人和短命的人一樣的多,原因很簡單,能熬的過這種惡劣自然環境的人,自然就長壽了。熬不過去的,自然就短命了。說興洲是天府之國,隻能說這裏的暴風大雪相對少一些,由於有群山環繞而抵消了不少這種突的自然災害,但是終究是真正寒冷的一個地方,水質都這麼冷,她李大夫就不信,這樣的自然條件下,生子率能高?
隻見她這番話以後,對方是老半天沒有說話。可見得,她李敏說的都是對的。聰明的人都無法否認曆史數據。大明皇帝的後宮,動不動都是多少子嗣誕生,像萬曆爺,底下多少兒子孫子女兒。可高卑國王呢?
大明的太後活到今天都多少歲了,高卑國的太後到今年才幾歲?
高卑國國內的朝政,比起大明應該算是平穩許多了,沒有像大明那樣,動不動多少皇子在爭帝位,那真叫做殺的不明不白的,都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手足的鮮血才登上的皇位。萬曆爺到至今,都把當年自己手足之爭的那場經曆當作了夢魘。
再如何口才雄辯都好,一切的狡辯,都隻能屈服於客觀的數據之下。
麗惠,哪裏能想到這些。不,一般女子哪會想到這些。一般大戶人家的女子,不都是偶爾宅鬥,大多繡花,嘴裏念叨的都是丈夫孩子,或是生意鋪子,再多的話,討論哪個被皇帝寵了升官財。哪裏有人,會像李敏這樣,恐怕連在朝的大臣,都難以有李敏這樣的思維。這種思維方式麗惠都不知道怎麼形容。隻有李大夫知道,這叫做科學論證。
眼角在旁邊那張看起來素淡毫無驚豔的臉上瞟了一眼,麗惠心裏頭卻猛地刮過一道厲風:真人不露相。
厲害,可怕,而且是不知道怎麼一種形容的潛在的威脅感。
“太後娘娘說了,說是讓本郡主帶隸王妃這兩日在興洲多看看。隸王妃或許對興洲有些誤解了,剛好趁這兩日,看看興洲真正美好的地方。”
“郡主,本妃來高卑,說句實話,外麵怎麼傳,本妃都不是很清楚,因為與本妃無關。但是,本妃知道一點,王爺同意本妃到高卑來,是基於北燕與高卑是友邦的情誼,本妃是名大夫,有治病救人的天職。請郡主轉告太後一聲,玩樂的事兒,肯定不及病人的病情重要。既然太後娘娘急於把本妃請到高卑來,肯定也是心急想挽救病人的性命。切不可因為一點小事,耽擱延誤了病人的病情。”
麗惠郡主站了起來:“隸王妃的話,本郡主隻好代為轉告太後娘娘了。但是,太後娘娘真的很希望,隸王妃能看到並知道興洲的好。”
李敏對此隻禮節性地點了下頭。
緊接,送客。
尚姑姑見人走了以後,都不禁捏了把汗,看著李敏的臉,也摸不清李敏這是什麼意思。
李敏這是什麼意思的話,皇宮裏的那位主子,在聽見麗惠報來的話以後,頓時有了想法。
“嘴頭上盡然說的都是興洲的不好,心裏麵,卻恨不得趕緊先見上國王。”
麗惠愣了下過後,連忙點頭:“臣妾魯鈍,太後娘娘這一說,臣妾才知道自己差點中了他人的計。”
“她這人也算是心計深沉,知道自己目的是什麼的一個人。”敬賢太後邊說,邊把手裏折下的那支花,放進身邊宮女的手裏,“如此輕易讓她見到了國王,以後還能得了。”
“是的。臣妾失策,臣妾這就再去找她辯論。”
“不用了。哀家好心好意,想讓她先熟悉這裏的環境,熟悉這裏的人和事,她卻已經心急地一心想先越俎代庖了。她想怎樣就怎樣吧。讓她先在付親王府裏冷靜兩天,未嚐不可。”
見那麗惠郡主走了以後,李敏在房裏翻起了書,看起來是打算清閑幾天了。
尚姑姑站在她身旁,老半天都等不到她開口問,隻好自己舔著嘴唇說:“少奶奶其實,隨郡主兩日在城裏逛逛也不錯。畢竟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如果是在北燕的話,本妃肯定這麼做的。可這裏畢竟不是本妃的久留之地。”
“少奶奶?”
“你說本妃來這裏做什麼?高卑國的太後,如果真當本妃為親人,何必讓一個使者先帶本妃玩?”
一句話把什麼東西都拆穿了。尚姑姑真正是答不上來。
什麼親人?亂七八糟的親人?這個太後一看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兒子病成那樣,還會不讓醫生見病人?隻有那些對親人都心裏打著算計的人,才會不顧及病人的性命,先做出拉攏大夫的舉動。讓她住這個付親王府,含義都擺的明明白白的了——下馬威。
正是有這樣的太後,才拿出那個盧毓善,假慈祥的,偽善友好的,去大明來接她過來。
說真的,還不如那個屠少,一開始抓住她想把她殺了來的直接,讓她看了還比較順眼心裏舒坦。
“可是——”尚姑姑擰著眉頭,“少奶奶如果不順著太後來,國王病著,如今,都是太後在垂簾聽政。”
可以說一切事情,現在基本都是太後說了算。
真的是這樣嗎?
李敏冷冷地掃過尚姑姑臉上那眼,回頭,不再說話。
太後要真是什麼事兒都掌控在手裏了,那個盧毓善不會突然看到屠少來的時候,臉色都掉成渣了。
夜幕降臨。李敏身邊的幾個小丫鬟,都不得佩服起主子的先見之明。或許白天還不覺得這個興洲有多冷。到了夜裏,這個興洲真的冷,比北燕更冷。
屋裏的地炕呼啦呼啦燒的火旺,都難以抵禦這塊地方土壤裏固有的那種濕冷。是的,是濕冷,而不是幹冷。濕冷遠比幹冷的寒氣更重。這也是為什麼麗惠臉上長痘痘而不是長凍瘡的原因。
李敏教底下幾個丫頭,把被子烤幹了烤熱了,晚上再來蓋,否則,有的受的,一晚上都別想睡。
尚姑姑被她叫去廚房煲粥的時候,一個人影,悄聲無息地落在了院子裏。
蘭燕持刀站在門口,卻也沒有對來者兵戎相見,隻是上前說:“王妃等方丈許久了。”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太白寺的方丈蓮生。
蘭燕親自打開門,蓮生一身僧袍素服出現,沒有什麼兩樣。
李敏在屋裏已經給他備好了座位,起身道:“方丈別來無恙。一路可是順風?”
當初,在太白寺已經聽說他要陪她來,一路卻沒有見到人,肯定是比她提前來到這裏做準備了。
見什麼事都沒有能瞞過她,蓮生衝她一笑,沒有坐。
隻覺得他這個笑容,比起以前見她時的各種表情,都更為生動。由此可以看出,這個人,對她的那種心境已經悄然改變。
李敏都不由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臉上宛如戴了麵具的漠然。如今,這張麵具無疑是裂開了條縫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心頭不由之間漏跳了一拍。從某種程度來說,李敏相信自己身體內流淌的基因和鮮血,都在提示的東西是不摻假的。
走到了她麵前,隻聽他溫和有力的聲音說:“想見他嗎?”
想,要是不想,怎會千裏迢迢不辭辛苦甚至準備好了性命危險跑到這裏來。有很多問題想問那個人,這也是她唯獨能為徐家人做的。
隻有問清楚了是什麼回事,才有可能麵對接下來許多的工作。
看清楚她臉上寫的答案,蓮生的臉上反而掠過一絲複雜。
“希望你見了他以後,不會後悔。”
“什麼事情,在沒有做之前,先後悔都是不成立的。世上隻有做了會後悔的事情。”
聽她這句,完全有道理。蓮生衝她點了頭:“隨我來。”
兩個人隨之出了屋子。接著,他轉身,把一隻手伸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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