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教導(1 / 2)

琴瑟在禦, 莫不靜好,兒女繞膝,共享天倫

這十六字在傅長燁心底緩緩浮過,他腳下一頓, 轉身回顧他身後, 衝著他微笑的瑜景。

他麵上略略泛起的尷尬隨著她無懈可擊的美貌,像是一把尖刀般, 直接地, 毫無轉圜地, 惡狠狠捅進了他的心底。

凝玉軒的景其實極好, 樹蔭重重, 百花繁盛, 姹紫嫣紅,很適合花前月下, 談情說愛。

但此刻, 美景依舊, 美人卻以冷心腸對他, 怎能不令人寒心?

她在花影深處對他淺笑。

他在柳樹影下握緊了拳頭, 他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他拂袖轉身,任涼風灌入衣袍, 吹涼他滿心的情意, 隻扔下一句:“滾。”

惡狠狠地,聲線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屋內,瑜景淺提裙擺,對他的背影福了福身子, 聲音清亮,“妾叩謝陛下隆恩,並感激不盡,願陛下福壽綿長,妻妾成群,兒女滿堂”

妻妾成群,兒女滿堂?

這是她的致別詞?

一抹陽光斜照在宮簷頂端的琉璃瓦上,甚是刺眼。

如果這是她所願,如果她還曾有心,如果她對他有半分依戀,怎至於對他說出這樣刻薄的話語?

往日種種溫情,原來皆是笑話。

傅長燁於唇際勾起淺淡諷意,再不回眸,轉身踏大步而去。

一陣風揚起,吹散了耳邊鬢發,一絲發梢調皮入眼,使得瑜景下意識合目,她微抬手臂,引袖將眼角不知何時泛起的濕潤悄然拭去。

終於可以出宮了,終於得償所願了,愉景念叨著,很想笑。

她覺著這時候她也應該笑的,可不是為何,明明嘴角上揚了,可是卻品到了一絲苦澀的味道,空落落的,像是浮萍,沒有了根。

她聽到他在跨出凝玉軒時,狠狠地踢了一下門檻。

彼時,他的腳應該很疼吧?

但是,從此往後,他的一切,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沒有關係了。

與君長別,從此天各一方。

愉景抬首,果斷將眼底又一次要泛起的水霧逼了回去,隨即轉身回房,半蹲著身子,將床底自己所藏私銀盡數取出。

她不是菟絲花,不依附他而活。

離宮旨意很快示下:陛下仁厚,不忍宮中女子與生父母分別太久,顧念倫理人常,並推行孝道,所以特許宮中有意願離宮的女子於二日後,領賞銀離各自歸家。

此消息一出,闔宮喧嘩,不肖一夜,離宮名單便出來了,而在名單末尾處,便是瑜景的名字:景昭容,蘇瑜景。

再下麵,是傅長燁的朱筆玉批:準。字跡遒勁有力,甚至連名冊反麵都滲出了隱隱約約的一點,可見當時批複之人的心情。

他落筆批複之時有難過嗎?應該不會吧……

這種淺淡心緒從愉景心頭浮過,但又很快被她推翻,她想,他才不會。

薄情如他,怎會對她留戀?

“好,真好。”瑜景手捧離宮名冊,連聲說道,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靜立的頎長身影。

聽著她上揚的“好”字,傅長燁原本隱在夜色下的腳步頓了頓,旋即跨大步而進,目不斜視,越過燈下瑜景,直接坐到了她床榻邊上。

都要出宮了,他怎麼又來糾纏她了?

對於他不動聲色地莫名而來,愉景微微蹙了蹙眉。

她轉身回看門外,見著一臉尷尬的素心,剛想問她怎麼不通傳的,便聽到傅長燁冷聲說道:“素心是我的人,是我讓她不要通傳的。”

“怎麼景昭容現在膽子大到要管朕的人了嗎?你又仗的誰的勢?欺誰的人?”

床榻邊,傅長燁的厲聲逼問一句接著一句。

瑜景無意與他糾纏,聽了他的話後,向他微微笑了笑,因為不在乎了,所以也很坦然,“瑜景不敢。”

女子聲音嬌滴滴,看似柔弱,實則比誰都有主意。

“不敢?”傅長燁陡然拔高了聲音,“既是不敢,為何自稱瑜景,而不稱妾?這麼快就忘記自己苦心求來的身份了?”

他就是氣不順,故意來找茬的。

瑜景微抬眼皮瞥他一眼,待見他眉眼處泛紅,又聞見他身上的酒氣時,方知道他剛剛定是飲過酒來的。

向來,他飲了酒,便會有些難纏。

他這個人酒量大,不容易醉,但畢竟是飲過酒,白日裏的周正肅穆便會淡去幾分,而原本被他隱藏在性子深處的桀驁不羈以及散漫隨性,便會此消彼長,多出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