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永輝和夏雪琴瑟相和的第二年的某一個夏日,死亡之神又一次降臨在何永輝的親人身上------他的哥哥因遭遇車禍而不幸去世。
“你也許不太理解,對於我們這種自由散漫慣了的人,再次回到現實生活中,不啻於上刀山下火海。”何永輝悶了一口酒,苦笑道:“當我聽到哥哥去世的消息時,除了悲痛,還有對未來生活的恐懼。我本想把無依無靠的母親接過來同住,可母親非常固執,死活都要堅守著那份和哥哥一起拚來的家產,所以,哎,所以我就隻能…”何永輝歎息著不願再講。
而李少輝已經隱約明白後來的事,就一口氣說出了何永輝的心裏話:“所以最後的結局就是你違背了自己的心意,帶著雪姐返回了上海。可那時你的心情也是矛盾的,你一方麵又想帶著雪姐回到上海,一方麵又不忍心讓雪姐跟著你去趟渾水,而違背了她的意願,還有一點更為關鍵,你怕你兩純潔的愛情經不住現實這個大染缸的塗塗抹抹,被汙染地麵目全非。”
何永輝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其實吧,人都是自私的,雖然當初回上海的時候,我向雪兒表明一切都尊重她的決定,可那個時候我反而對她更好了,讓她更加舍不得離開我,而且我還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希望她和我一起回去的期盼,所以痛苦的雪兒思慮再三之後,終於答應為了我,放棄悠閑的生活,選擇跟我一頭紮進這是是非非的現實中。可我呢?終究沒有實現對她的諾言,沒能好好保護她,給她想要的生活,想要的溫暖,直到最後逼得她不得不離家出走。”何永輝說這些話時雙目紅腫,有淚光在眼中不停地打轉。
在中國,有一種複雜的關係叫婆媳,有一種尖銳的矛盾叫婆媳,這種衝突古已有之,古人憑借五千年的智慧,絞盡腦汁卻也遲遲無法解決,《孔雀東南飛》如此,《釵頭鳳》亦如此,最後人們也隻能無奈地留下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無聲地歎息著。
很不幸,何永輝在回去的第一天就陷入到了這個千古難題中,他雖能在詭譎的商場中揮斥方遒,但麵對心愛的妻子和敬愛的母親這兩座大山,卻束手無策,隻能步履維艱,小心翼翼地前行著。
何永輝母親在商場這麼多年的浮沉,早已練就了一副說一不二的強勢性格,而且那個時代的人或多或少有些迷信,所以夏雪無意中就遭遇了飛來橫禍---何永輝的母親固執地認為夏雪是一個掃把星,克死了她的大兒子,還拐帶著小兒子在外麵風花雪月,不務正業。
所以在何永輝和夏雪回到上海的第一天,何永輝的母親就開始橫挑眉毛豎挑眼,開始各種或明或暗地折騰。
而夏雪為了何永輝,不得已,收起驕傲的自尊,開始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地討好婆婆。可這樣的幾年堅持,收效甚微,並沒有打動何永輝母親,所以後來在何永輝的苦苦哀求下,夏雪再次懷孕,想著以孫子或孫女的情意來打動奶奶。
隻是在夏雪身懷六甲五個月的時候,何永輝母親又一次的無理取鬧和冷嘲熱諷,讓備受委屈的夏雪情緒崩潰,暈了過去。
等夏雪醒來的時候,傳來了一個噩耗,夏雪腹中胎兒因受牽連,已然保不住了,隻能被迫流產。
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在自己腹中死亡,作為母親的夏雪悲痛欲絕。就在那一刻,在手術冰冷的台子上,夏雪對何永輝和婆婆突然恨了起來,那時她蒼白的臉上毫無生氣,就像冬日的枯枝殘葉一樣荒涼蕭瑟,但她的眼神卻像出鞘寒劍的鋒芒一樣,清冷的不可直視,何永輝被夏雪冷冷的眼光一瞧,心中直打冷顫,他知道,就在那一刻,夏雪對他的的恨意深入骨髓。
出院之後,夏雪給何永輝下了最後通牒,在自己和他母親之間,隻能二選一,何永輝猶疑不決,無奈中,夏雪毅然決然地搬了出去,二人也正式開始了分居生活。
李少輝心中痛惜,兩人大苦大難都經曆了,卻輸給了這殺人不見血的殘酷現實中,怪不得何永輝那麼富有夏雪還要出來打工,怪不得高傲的夏雪肯混跡在這聲色犬馬的男人堆裏,怪不得夏雪是一個不愛回家的女人,原來是失去了孩子,原來是被自己最愛的人傷透了心。
想到這裏,李少輝心裏一轉,又問道:“你們在逃亡中不是還有一個孩子嗎?他又那裏去了?”
何永輝聞言臉上浮現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容,他哽咽道:“孩子,那個孩子啊,他被我們打掉了。在逃亡的途中,一路顛沛流離,雪兒的身子受了大損,動了胎氣,不得已,隻能做掉了。”說到這裏何永輝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隻是笑聲裏帶著哭腔,一會之後,他像一個孩子一樣,抱著那把朱紅色吉他低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