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秋高氣爽時節,福康安閱後,汗如雨下。乾隆在密諭中對他措辭之嚴厲,前所未見。用血紅色朱砂寫上的“欽此”二字看上去鮮亮刺目。
奏折之下則是阿桂的信,解釋了皇帝急於進軍的原故。京城裏傳來消息,署理兩廣總督孫士毅經過一番查找,發現當年朱由棪似乎有個還在繈褓中的庶子留在了廣東興寧,沒有跟隨去廣州。有人傳言,這個庶子被人帶著出了洋,從此再無消息。就是這個事讓乾隆大為惱火。
阿桂最後在信裏說:“君父之憂,即我輩之辱。然此前所定方略,皇上已經許可,大軍步步壓迫,不疾不徐從容曲劃方是勝算,希功而貪進亦非忠君之道。稍有蹉跌反致君之辱,寧不懼哉!用兵之艱危瑤林甚知之,兄已從寧古塔再調馬三千匹,事若可行。即寬裕豫備。”
話說乾隆在位六十年,從沒有親征帶兵打過仗。可這位卻處處和他爺爺康熙相比,位居九重之尊,每次都要對前線發號施令。不過這位皇帝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隻是評點戰術,指示方略。意思就是前線將領必須按照他的方略打,至於具體怎麼打不管。
福康安頹然坐回椅子上,用毛巾擦著額頭的汗水。不是他不想盡快打,而是這關外的道路實在難行。半年多的時間裏,他和阿桂兩人除了造炮,就是忙著修路、調集軍糧、構築大軍補給線路。現在所有的糧食都要先送到寧古塔,再南下經琿春北運,耽誤時間不說,路上的耗費也十分巨大。
眼下福康安覺得自己火炮數量足夠,再不濟也能和趙新打成對峙。等到烏什哈達那邊切斷了對方糧道,困守富爾丹城的趙新就隻能北逃。到那時,惡劣的天氣將成為他們最大的敵人。
可阿桂在信裏的話讓福康安頗為震動,那個趙新要真是前明餘孽的話,說什麼也不能讓他跑了。萬一讓他坐上快船出了海,再與那條藍白兩色的大船彙合,哪天一高興再卷土重來未可知。外東北海岸線這麼長,再來這麼一次朝廷可就要被拖垮了。
於是到了八月二十日,福康安花了一天的時間,視察了綏芬河沿線的各營以及浮橋搭設情況後,決定三日後發動進攻。一天後,遠在北線的都爾嘉便收到了進攻的指令。
視線轉到趙新這邊。看到清軍的浮橋即將搭建完畢,劉勝便命令三個營的部隊全部進入陣地,各處重機槍、火炮陣地在沒有指揮部的明確指令下,不得開火。丁國峰帶著勝海舟已經從南岸撤退,進入了朱爾根南部的防禦陣地。
而富爾丹城那邊為了防備小股清軍部隊偷襲,事先就從幾千民工中挑選出了一千人,下發了武器。這些人在五月份之前都經過了初步的民兵培訓,據城射擊還是沒有問題的。
八月二十二日清晨,戰鬥打響了。
先是都爾嘉那邊派出了三千八旗蒙古騎兵,他們分成兩個縱隊,開始朝著朱爾根城兩翼接近。其目的是吸引對手,以掩護綏芬河南岸的清軍過河。北翼的蒙古騎兵為了試探火力,派出了一個營五百人的兵力。
這些八旗蒙古人逐步往前試探,在接近到距離第一道戰壕五十米的距離時,隨著一聲哨子響,僅僅是一個連的射擊,就把這些騎兵打的人仰馬翻。蒙古騎兵迅速撤退到了八十米的位置上集合,準備在中路發起進攻時,在側翼尋找突破口。
烏坎貝騎著一匹駑馬,跟隨著本牛錄的人馬行進在中路上。在他們身後,是一個營的漢八旗火槍兵和二十門火炮。他們這些人不是去送死的,而是當接近敵陣後,站在火槍營兩翼和身後,在射擊空檔時,用弓箭提供持續不斷的火力輸出。
“排長,敵人過來了。”戰壕裏,一個士兵看到對方騎兵不斷接近,便對彌市郎低聲說道。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開槍。”彌市郎很憋屈,他們連收到的命令是,將清軍放進五十米後再開槍射擊。在這個距離上,清軍的火槍和大炮都能造成殺傷。不過連裏在做戰情通報會的時候說過,這樣做的目的是要在西線造成僵持的假象,吸引南線清軍全部過河,進入預設戰場。
在趙新看來,清軍不是喜歡擺陣麼?我給你們準備了一塊方圓將近四十平方公裏的平原戰場,你們隨便擺,換各種姿勢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