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微感諷刺,但卻仍舊是點了點頭,承認道:“……是。”
千刹君說:“當初天命石的事情,是修真界裏前所未有的第一遭,我也有所耳聞。隻是為何,你竟然……你的師門,是,是秉燭君?”
傅雪客垂眸,回答說:“是。”
千刹君忽然長歎一聲,看起來,竟然仿佛是“懂了”一些什麼的樣子。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傅雪客,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讓你與別人成親,他竟也舍得。”
傅雪客:“……?”
傅雪客覺得自己有點聽不懂千刹君的話。
千刹君所說的“他”,是誰?秉燭君嗎?
秉燭君千年來隻有傅雪客一個弟子,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但天命石已然明晃晃的寫了雲青崖和傅雪客的名字,徒大不中留,舍得舍不得,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千刹君見傅雪客沉默,心情更加的複雜了。複雜之上,又兼一種微妙。
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傅雪客的肩,歎息道:“你呆在這裏,不必擔心,不必害怕。本座有仇必報,有恩必還。昔年本座曾蒙一人大恩,方才能夠有如今一番境界。你與他,……多少也算是有些淵源。本座必不會傷害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雪客。”
傅雪客:“……”
傅雪客被千刹君這一聲飽含感情的“雪客”,喊得身上都起雞皮疙瘩。
他隻覺得,自己今天這一遭,過得非常的魔幻。
——原本都已經準備好了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結果弄了半天,什麼凶殘的事情也沒有發生。千刹君除卻軟禁了傅雪客,不令他隨意走動之外,其他一應全都沒有任何的怠慢,甚至,除卻一日三餐,傅雪客還能吃到水果點心。
傅雪客:“……”
人生真是充滿了意想不到。
就這樣,傅雪客好吃好喝的,在魔修手中當了近半個月的俘虜。直到有一天,千刹君帶他去了一處營帳,那帳中陰沉沉的,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味,各種各樣恐怖的刑具或擺或掛,當中地上,還匍匐著一個披頭散發,傷痕累累的女子。看她模樣,應該是受了不輕的刑罰。
千刹君指著地上那滿身鮮血的女子,問傅雪客道:“你可知曉,此人是誰?”
地上的人勉強抬起頭來,傅雪客定睛看去,那張糊滿了血汙的麵孔,竟然正是雲宛顏!
傅雪客愣住了。
說不驚訝,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相比於雲宛顏為什麼會在這裏,傅雪客更加在意的是,他應該如何保住雲宛顏的性命。
若是傅雪客不認得雲宛顏,或者雲宛顏隻是一路人,那倒也就罷了。
——偏偏她是雲青崖視若珍寶的心上人。
傅雪客想,倘若雲宛顏真的不幸喪命,隻怕雲青崖,也該要瘋了。
千刹君看著傅雪客,緩緩說道:“你可知這賤人,先前都與我們說什麼?”
“她說,她是凝光君深愛之人,我們斷斷不能動她,否則,就要叫姓雲的那小子,把我們全都碎屍萬段!”
千刹君冷笑一聲,說道:“好啊!本座活了那麼大歲數,今日竟要被個區區金丹威脅!本座倒是要看看,便是我將你碎屍萬段,熬魂點燈,那小子,又有幾分的本事來替你報仇?”
傅雪客:!
雖然千刹君對傅雪客還算客氣,但他本質上卻絕不是什麼善類。凡是他能說得出,他就真的會這樣做。傅雪客下意識的攥緊了衣擺,他開口道:“前輩且慢!”
千刹君:“怎麼?你的道侶對你不忠,本座替你清理門戶,還不好麼?”
傅雪客:“——”
傅雪客從前,不論與雲青崖如何,又受了什麼委屈,他都從未有如此刻這般的難堪過。
原來,有些事實,被人明晃晃的說出來,居然會讓人這樣的難過。
千刹君隨意的一句話,卻好似直直的往傅雪客的心裏插了一刀。但傅雪客不僅不能痛快的承認,反而還要為了雲青崖,找借口,編謊話,隻為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能夠活下去。
傅雪客的口中發苦,麵上瞧著卻仍舊從容。他微微笑著道:“前輩誤會了。這位雲仙子,是凝……青崖的師姐。她與……青崖,雖然不是血親,但自幼一起長大,不是血親姐弟,卻更甚血親。眾所周知,凝光君為人冷淡,是以他偶爾待誰特別,便要引人胡想,實際上,全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我是青崖的道侶,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雲仙子既是青崖的師姐,便也是晚輩的師姐,……倘若千刹前輩,願意高看晚輩一眼,那麼晚輩懇請前輩,放師姐一條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