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崖用力點頭,隻覺胸口如釋重負。

——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一個人能理解他了,這真是太不容易了!

天知道那所謂的“高冷”人設,究竟有多麼的折磨人!

雲青崖在年幼的時候,他也是想要和“朋友”一起玩的。

但是再三幾回下來,雲青崖總是很少言語,即使是偶爾開口說話,也都非常的簡短。他這樣的性子,分外的不合群,以至同齡人們不喜歡他,都離他遠遠的,而長輩們就算再閑,也沒閑得去管他們這些小輩各自與誰交好。於是,久而久之,雲青崖也就知道自己不討喜了,除了雲宛顏是他的師姐,沒辦法隻能偶爾同他有些交集之外,雲青崖在天一宗眾人的眼中,與其說是同門,倒不如說,他更加像是一個符號,一個標簽。

不誇張的說,天一宗不拘內門外門,總共數萬弟子,倘若有人走出去,大喊一聲“凝光君”,那必然人人都知曉,但若是你去大喊一聲“雲青崖”,內門的同輩與長輩們,倒還知道些,可再往下,隻怕那些弟子們,根本就不曉得凝光君姓甚名誰。

他們可以將雲青崖的各種事跡,潤色之後口口相傳,說得比真事還真,他們的心中自然有一個“凝光君”的形象,但若是雲青崖當真從他們的麵前走過,不見得就有幾個人,能夠認得出雲青崖的廬山真麵目。

傅雪客低頭,看著眼前矮幾上擺著的早點,忽然就覺得它們不香了。

他隻覺有一口氣堵在喉頭,上不去也下不來。傅雪客似乎隱隱明白了些什麼,偏偏他明白的好像又太遲了些,倒不如不明白的好。

傅雪客心情極度複雜,他對雲青崖道:“從前,……從前你與我在一起時,似乎,似乎也會說說笑笑?”

倒不是說那七年裏雲青崖就很活潑了,如果一定要做比較的話,那麼雲青崖的活躍程度,大約就是:正常人>和傅雪客在一起的雲青崖>正常狀態的雲青崖。

對此,雲青崖解釋道:“你的眼睛看不見。”

傅雪客:“……”

如果換了昨日的傅雪客,雲青崖這般說話,傅雪客肯定以為,雲青崖是在諷刺他。

但是現在……現在的傅雪客明白了,雲青崖的說話方式,絕不能以正常來論。

所以,按照雲氏表述法則,雲青崖的本意應該是——

傅雪客試探著說:“因為我看不見,所以,你就不會緊張,說話也可以自然很多?”

雲青崖用力點頭,心中那股被理解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傅雪客恍恍惚惚一瞬,忽然又覺怒從心頭起。他怒視雲青崖道:“對著我連話都說不清楚,虧得你還有臉說喜歡我!”

仍舊是靈修的真言“公式”,即名字+問題。在雲青崖和傅雪客提起“重生”一事時,傅雪客曾經問過他,問雲青崖還有什麼實話想要對他說,雲青崖當時,說他的的確確是想要和傅雪客一起隱居凡塵,從此不再過問修界之事,但這句話,對比雲青崖後來的所作所為,實在是相差甚遠,故而那時,傅雪客完全是將這話當做笑話來聽的。

元嬰和化神,相差了一個大境界,傅雪客對雲青崖用真言,所得到的答案,也未必句句是真,隻能說答案是真實的可能性比較大而已,至於究竟是真是假,就隻有雲青崖本人才知道了。

雲青崖對傅雪客說:“我從來也沒有騙過你。——這也是真話。”

傅雪客“嗬嗬”冷笑一聲,說:“那我倒是寧可你騙騙我。等等……”

傅雪客側身後仰,靠坐在床頭,不無惡意的提醒雲青崖道:“從來也沒有騙過我,所以,你根本就不喜歡男人,對嗎?”

雲青崖:“…………”

雲青崖墜入了死亡問題。

和傅雪客結契那一天,是雲青崖腦子最昏的一天,在他自己看來,那天晚上他說的所有的話,做的所有的事,全部都是作不得數的。

但這隻是他以為。

對於傅雪客而言,那夜雲青崖所說的每一個字,皆令他永世難忘。

雲青崖進退兩難。

——如果他說不,那雲青崖就是打臉了自己剛才說出口的話。可如果雲青崖說是……

這可要怎麼辦才好,他是真的很喜歡傅雪客。

偏偏傅雪客性別為男。

要命!雲青崖想,難不成要他說,傅雪客在他心裏,不算個男的嗎?

就算是雲青崖再傻,反應再慢,他也可以預見,自己這話倘敢出口,結局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