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酥那女弟子,藏書頗多,且類別繁雜,光是她借給雲青崖的這些裏,都已經分了“潛台詞”“送禮心得”“浪漫小事”,以及各種各樣的話本故事。
雲青崖私以為,話本故事,都是女孩子愛看的書,很是脫離現實,還是前三本有用,先啃明白了再說。
卻是沒有料到,第一本潛台詞,就已經讓他的膝蓋上插滿了箭矢。
譬如,那冊子上說,當對象讓你滾開時,潛台詞往往是留下。
雲青崖回憶著自己,隱隱感覺,像是中了招。
但他又往後翻幾頁,隻見那冊子上又說,如果對象說他討厭你,恨你,其實本質都是愛,隻是對方恨鐵不成鋼,傲嬌說不出口而已。
雲青崖:“……?”
雲青崖尋思著,這好像說得不太對吧?
他和傅雪客的情況,比較的特殊,雪客是真的討厭他,恨他。
所以,……再前頭那一條,到底是對的上,還是對不上啊?
雲青崖稀裏糊塗的,感覺自己有點頭疼。
——這本冊子,當真可靠嗎?
都說照章辦事,可雲青崖怎麼覺得,這章法,反倒是讓他更加的稀裏糊塗了呢?
長城不是一夜建成的,雲青崖決定,今天就先學習到這裏,……他得先好好地消化消化再說。
但是他放下了書,躺下身去,輾轉反側,卻是又睡不著覺。
雲青崖很煩躁。
——先前他憋著一口氣,直接轉身就走了,卻是沒有留意,傅雪客攬著穆惟初……他到底攬著穆惟初去了哪裏啊!
雲青崖“嗖”的一下筆直坐起,腦子裏一片空白的想,傅雪客該不會和穆惟初睡一間房吧?!
雲青崖被自己的想法驚悚到了。
他再仔細的分析分析,傅雪客現在的身體並不好,穆惟初之前又說什麼,哪怕是做仆從鞍前馬後,他也在所不惜,可是,可是……做仆從的,如果為了守夜,和主人睡一間房,不也就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了嘛!
雲青崖慌了。
他衣裳也來不及披,鞋子也顧不上穿,直接赤著雙腳,就跑了出去,一路奔到了傅雪客的房間,雲青崖在門口站定,很是深呼吸了兩口氣,平複完了心情,這才敢小心翼翼的推開了傅雪客的房門,卻是沒有想到,他一抬眼,竟然正好與傅雪客的視線相撞。
雲青崖:“…………”
雲青崖僵硬在了原地。
傅雪客垂散著長發,裏頭鬆鬆的穿了一件素色的長中衣,外邊卻是披了一件茜紅紗衫,他的手中捧著一盞琉璃燈,腳下汲了一雙木屐……此時夜半,屋中隻點了幾盞小燭,大致卻仍是昏暗,唯有他掌上那瑩瑩的琉璃燈,泛出暖黃色的光暈來,籠住了傅雪客單薄的身影。
傅雪客靜靜地注視了雲青崖片刻,他開口詢問道:“你想要做什麼?”
雲青崖大抵是一路狂奔累了,此刻隻覺得從口腔到咽喉,全都幹燥的緊。他努力的咽了一咽,心中慌亂不已,大腦早已經一片空白,於是,一切,便都隻能跟著直覺來。
雲青崖問傅雪客:“這樣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呢?”
傅雪客安靜道:“這株曇花,就要開了。”
雲青崖:“……”
雲青崖的視線,這才注意到了,傅雪客身邊的那株盆栽。
雲青崖明白了的點了點頭,眼睛卻忽然睜大了些許。他抬手指向那曇花,驚訝道:“雪客,它開了!”
傅雪客:“……”
傅雪客並指抵到了唇前,示意雲青崖小聲一些。
他向雲青崖招了招手,雲青崖無聲的走進房間,踟躕一二,終於還是靠近了傅雪客。
傅雪客將手中的琉璃盞舉得稍高了一些,暖色的光將那雪白的曇花照的愈加嬌美,好似一個含羞帶怯的精靈。他注視著眼前緩緩綻放的白曇,卻是輕聲的與雲青崖說道:“這株曇花,我尚在與明峰上時,便日日小心的侍弄她,卻是沒有想到,最後,她竟會在這裏綻放。”
“嗯……”
雲青崖其實真的不太懂這些東西,他隻知道,雪客養的花花草草需要澆水,有的多點有的少點,有的需要每天澆,有的可以隔些日子,……但總而言之,這些對於雲青崖來說,隻是他每天需要幹的活,跟洗菜刷碗,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傅雪客在看眼前的花,雲青崖便悄悄地注視著身邊的人。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而過,守著花開,守著花落,傅雪客禁不住低低的感慨了一聲,歎息道:“太過於驚豔的東西,往往都不能夠久留。”
“看一眼,便記一眼吧。”
話音落下,傅雪客轉過臉來,抬眸向雲青崖,問他道:“看得開心麼?”
雲青崖心裏一虛,下意識以為,傅雪客是在說花。於是,他便趕緊誇到:“特別好看!”
“是麼?”傅雪客又問:“有多好看?”
雲青崖:“……”
雲青崖心虛的試探著小聲道:“一現可傾城?”
傅雪客:“……”
傅雪客其實心裏知道,雲青崖究竟在想些什麼,但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要逗他玩兒,看看究竟還能逗出多少驚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