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援偷偷瞄了一眼後視鏡,從這個角度,塗餘應該剛好看不到已經快歪到駕駛座後麵的他倆,而後排的那兩位,早已睡得天昏地暗。
少年呼吸輕柔而均勻,溫熱的氣息輕落於領口處,似有似無地撫過池援的皮膚。已經長出黑茬兒的頭皮蹭在池援的脖頸間,微微有點紮,但一點兒都不疼,反而是癢癢的,引誘得池援心裏的火苗愈竄愈盛。
這個時候,無論他偷偷的幹點什麼,應該都不會有人看見的。
池援的內心在激烈的鬥爭。他想就這樣輕輕的吻下去,就一下,哪怕隻是蜻蜓點水,也足夠讓他心滿意足的固守著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了。
如火如荼的暗自歡喜還是戰勝了池援殘存的理智,穩穩地占據了上風。池援呼出的氣流都是熾熱的,燙過鼻腔內壁,再撞上少年的額頭。池援的嘴唇顫抖著,微不可查地開始往前探索。
突然,車子猛地一晃,池援還來不及反應,他的嘴唇就已經重重地撞上了遲騁的額頭。
這一晃,把車上睡著的人們全都驚醒了,也把池援從意亂情迷中驚醒了。
池援捂著撞得生疼的嘴唇,不敢出聲。遲騁醒來發現自己正靠在池援懷裏,慌亂地坐直了身子,揉了揉不知怎麼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的額頭,一臉莫名。
方璞揉了揉眼睛,還拖著做夢一般的尾音問道:“怎麼了?”
塗餘沒有直接說原因,反而伸手在方璞鬢角抹了一把,替他擦了擦微汗,才輕聲問道:
“是不是嚇到了?剛才突然從路邊衝出來一隻狗,緊急躲避了一下。才走了一半,你繼續睡吧!”
塗餘從後視鏡裏掃了一眼被嚇起來了的其他人,抱歉一笑道:“對不住啊各位,剛才真的是意外。”
幾個人紛紛安慰塗餘說“沒事”。
翻身起來了戴國超倒頭又睡了。毛江幹脆把戴國超又往自己腿上拉了拉,讓他頭枕在自己臂彎裏,另一隻手從他胸前繞過,像安全帶似的將戴國超箍在了自己腿上,免得車再晃動他直接滾下去。
遲騁自將腦袋從池援肩膀上挪開之後就睡意全無,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困成了這樣子,明明嘴上嚴詞拒絕,結果最後還是睡到人家肩膀上去了。
他感覺很沒麵子,幹脆別過臉去摩挲著自己的額頭,不去理會一旁欲語還休的池援。
池援咂了咂嘴,血液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舌尖一觸碰,還些微有點疼。池援想起上次自己用額頭砸破了遲騁的嘴,而這次,又是他砸了遲騁,卻被少年的鐵頭磕破了自己的嘴皮子。
連天意都自有方寸,他果然不該起了逾矩之心,得了寸還想進尺。報應不爽,池援頗有種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的感覺。
他有些怨恨那隻不解風情的狗,早不衝,晚不衝,偏偏那個時候衝出來,害他受傷倒是小事,把他懷裏的少年都衝走了,這簡直無法原諒!池援越想越懊惱,如今他都混到要同一隻狗斤斤計較了。
兩位少年各懷心事,一路無語坐到了目的地。
先行的一波人剛到了幾分鍾,正在孤兒院門口等他們。
一行人七手八腳地將帶來的東西都搬下來,跟著方璞進了孤兒院大門。院長是位五十出頭的邱姓阿姨,遠遠地從辦公室窗戶裏看到大門外有動靜,就趕緊熱情地迎了出來。
這幾年,這些自發組織起來的誌願者們每隔一兩個月便會過來一次,有時候幫忙打掃清潔,有時候會給孩子們帶些圖書衣物好吃的,有時候,就是單純的過來和小朋友們玩,或者教他們一起新奇的東西。
在到達這裏之前,戴國超還以為小朋友們都會因為沒有爸爸媽媽而很苦惱,不開心,沒想到,當他看到那些小朋友開心得向他們奔跑而來,和他們愉快地玩耍聊天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想錯了,他們就像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在這裏被幾位阿姨照顧的很好。
相比於他們從小就因為各種原因而失去了父母的庇護,戴國超感覺自己其實已經非常幸福了。至少他父母健在,想見的時候還可以見到,他還有疼他至深的爺爺奶奶,還有從小就護著他的遲騁,還有跟老爹一般處處慣著他也管著他的毛江,現在又多了一個天天和他小雞互啄卻又很開心的池援,他們不也像一個大家庭嗎?
不再緊盯著父母離婚這件事情,他的眼裏,便看到了更多的幸福,其實他擁有的依然很多,很多。
一下午,方璞帶著其他人幫著院長搞了一場打掃除,然後將帶來的各種圖書等物品都規整到位。
塗餘和遲騁池援在教幾個愛運動的小朋友打籃球,毛江靜靜地陪著戴國超,教幾個愛畫畫的小朋友畫畫。國超哥哥頭一回煞有介事的當了一回老師。
結束的時候,小朋友送了國超哥哥一幅畫。畫裏是比肩而立的兩位光頭哥哥,高大一點的是毛江,矮小一點的是戴國超。小朋友的筆法稚嫩而青澀,卻傳神得將他倆的特征恰到好處地描繪了出來。戴國超心裏湧動著感動,這是他第一次收到意義如此特別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