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遲騁醒了!

池援嘴上答應著,心裏卻突然有些慌。他的手還被遲騁握在手中。他的胳膊還被遲騁枕在脖子下。

所以,遲騁是人醒了還是酒醒了?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從咬著自己手指就已經醒了嗎?那這大半天,他是在消化昨夜的事嗎?他全都記得嗎?還記得多少?他會記得自己吻過他的額頭嗎?他記得昨夜怎麼回的帳篷嗎?他會知道自己還偷偷親了他兩下嗎?他記得昨夜他倆怎麼睡的嗎?所以他現在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了嗎?那他現在這個反應是接受了自己嗎?難道遲騁對自己的感情正是他想要的那個樣子嗎?

……

池援的腦袋瞬間萬分清明起來,一股腦的問題紛湧而至,轟炸得他應接不暇。這一夜情之所起率性而為過後,所有的現實問題都在這一刻擺在了麵前,從這一刻起,池援所要麵對的,才是真正一切的開始。

遲騁拉開睡袋率先坐起身來。帳篷裏明顯比睡袋裏涼,睡袋裏聚集了一夜的熱量迅速地從開口處逸散出來,可帳篷記得涼意似乎絲毫沒有改變,仿佛剛剛被釋放出來的熱量統統直接滅失不見了。

周身突襲而來的涼意瞬間讓遲騁的意識清醒了不少,他打了個噴嚏,使勁兒睜了睜還有些沉重的眼皮,可還是覺得腦袋有些沉,身體也有些虛浮無力,仿佛昨晚的酒勁兒還沒退盡。

他並不是第一次喝這麼多啤酒,但之前幾次分明都是好好的。

先前他咬著池援的指尖的時候,他便已經醒了,隻是,他人雖然醒了,思維卻完全沒有跟上來,便在感覺到有外物侵犯的時候下意識地咬了一口。

這會兒,他迅速地調集所有腦細胞,將前夜的經過仔細在腦海回放了一遍。

他記得在池援說要一直陪著他,記得他哭得很傷心的時候,池援陪著他一起哭,還一時興起親了他的額頭,還記得他跟池援講了不少從前媽媽還在時的往事,可他到底都講了些什麼,竟一點兒都記不清了,以至於再後來的事,他更是不知所以。

他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非常美妙的夢,夢裏池援抱著他在月光下的夜空中自由地飛翔著,他們……還接了吻。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夢裏的感覺特別真實。

他自詡至今未醉過,更沒有斷過片兒,可這一次,他卻真醉了,還醉得不輕。

遲騁正想著,發覺身上被披了一件衣服。

帳篷外天光漸亮,帳篷裏還亮著的小夜燈便顯得猶為昏暗。遲騁一轉頭,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池援的臉,在一片昏暗之中,表情有些曖昧不明。

“趕緊穿上,別涼著了。餘哥說……沙漠裏日出前後是最冷的時候。”

池援還在身後為自己撐著衣服等著他伸胳膊。遲騁想起夢裏的情形,突然感覺耳朵有些發燒。他好想問問池援,自己昨晚有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可話到了嘴邊,他最終沒有問出來。

他有些心虛地慌忙從池援手中奪過衣服,低聲說了句:“我自己來吧,你也把衣服穿好,餘哥說得沒錯。”

兩人各自穿好了衣服。

這會兒,池援正低著頭收拾睡袋,他還像是在房間裏收拾床鋪一般大展拳腳,這讓身在空間狹小的帳篷裏的他顯得格外局促而笨拙。

他偷偷地瞄了遲騁好幾眼,他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讓池援心裏七上八下,以至於他反複折騰了好幾次,睡袋也被疊得馬馬虎虎,跟他打開之前的樣子完全是兩回事。

池援放下睡袋,打開了帳篷的門,一股冷氣嗖地一下躥了進來,遲騁很應景地又打了個噴嚏。

池援訕訕地笑了一下,沒話找話地說了句:“還真是很冷啊!應該帶件輕薄羽絨服還差不多。”

遲騁咽了咽口水,想說其實他帶了兩件輕薄羽絨服的,可是昨晚池援為了帶啤酒和零食,最後在取舍的時候,遲騁準備的許多東西最後都被留在了車上。

晨光熹微,沙漠裏原來有不少露營的人,都是奔著這壯烈的日出而來。帳篷外麵已經人聲迭起,距離略有些遠,四散傳播到他們耳朵裏的時候,便已經顯得不那麼高亢了。

從帳篷中出來,池援便看到遠遠的天邊暈出了一片火紅的霞,瀚海如煙,死寂的沙漠鍍上了一層暖暖的橙紅,仿佛一下子便有了萬般生機。

池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仿佛一夜之間,千裏漠野到處開遍了萬壽菊,無數花朵如同熊熊野火,晨光一點,便已燎原。

池援的心深深地被震撼了,他忘記了周身襲來的清冷,滿心的雜念都被這野火焚燒地一幹二淨了。他興奮地指著這道沙梁的至高點對著遲騁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