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3)

看二公子那臉色, 活像誰欠了他一百萬。楊金奎樂了,上前將慎年肩膀一拍——順勢將他按住,以防反抗。在這無聲的施壓下, 楊金奎語氣格外和藹, “二公子, 你怎麼在這裏待的一天比一天自在?那不行啊。土匪我來幹就行了, 你還得回上海給咱們賺錢呢。”他用那種男人之間熟稔的、滿不在乎的語氣道:“不就是娶你個妹子嗎, 別弄得好像別人要搶你心肝寶貝似的。是女人, 都得嫁人的, 你又不是她爹, 又不是她男人, 管那麼寬呢?再說, 我看三小姐也挺中意我的, 你就別拉著臉了。”

在他的柔聲細語下,慎年臉色也緩過來了。繼續拆雪茄盒, 然後拿了把小金剪。楊金奎還當他要行刺自己, 先警惕起來,誰知慎年剪了雪茄頭,又將小金剪撂回茶幾上。

”拿洋火來。“楊金奎從彝兵手裏接過洋火, 親自替慎年點了雪茄。

慎年平靜地看他一眼, 道聲謝。

楊金奎渾身輕鬆, 巴掌往腿上一拍,看慎年的目光, 真有點惺惺相惜了, “二公子,你很識時務,的確是個爽快人!”他轉臉又笑了, “不對,我該改口叫你二哥了。”他一得逞,就格外聒噪,又招呼底下人,“等裁好了衣服,再領三小姐去金店,把那什麼金戒指、金耳環,都來一套,好結婚的時候戴。二哥,你們於家不懂禮數,三小姐來結婚,兩手空空的,也不怕人笑話。我自己掏錢,替你們把首飾衣裳都辦好了,也算周到了吧?”

慎年慢條斯理地抽了會雪茄,心思琢磨完了,他把楊金奎叫住:“你比我還大三歲,別叫我二哥。”

楊金奎和於家攀上了親戚,心情愉悅,很好說話:“那我叫你什麼?老二?”

“隨便。”慎年愛答不理。

楊金奎看他抽雪茄,大煙癮也犯了,拿起雪茄盒子研究了一下,上頭都是洋文,不認識,他又聞了聞,放下了,說:“這個東西聞起來就不帶勁。”

慎年道:“有東西占著嘴也好,省的要說話。”

“嫌棄我了?” 楊金奎搖頭,“三小姐這點像你,動輒愛挖苦人。算啦,我忍一忍吧。”說話時,理發行的夥計來了,楊金奎讓開地方,旁觀夥計給慎年理發。頭發一理,人也精神了,烏黑的發梢下,雙眉像劍,帶點桀驁的銳氣,眼睛亮,鼻子直,嘴唇薄薄的,還有唇珠。楊金奎心頭泛酸,忍不住挺胸抬頭,對著鏡子耙了耙自己刺蝟似的發茬,說道:“老二,咱們倆,也算得上一時瑜亮了吧?”

理了發,慎年換過衣服,恢複了在上海時的派頭。楊金奎這才滿意,領頭往外走:“逛堂子去。”在門口遇上金波,楊金奎把他叫住,“有電報了嗎?”

紅河甸窮鄉僻壤,電話電報一律不通,楊金奎在蒙自盤桓,也是為了等電報。金波一天往電報局跑三回,一無所獲: “還沒有,”他掰指頭算算路程,“今天應該有回信了。”

“知道了。”楊金奎不想當著慎年的麵多說,擺了擺手,揚長走下樓梯。

廣東堂子就在鐵路局對過,迎來送往的多是洋人,布著招搖的紅帖紗燈。廂房裏依舊香水噴得濃濃的,楊金奎踩著咯吱咯吱的樓梯上去,還沒開口,就狠狠打了幾個大噴嚏。幾個黑衣黑褲的粵妓正圍著桌子吃飯,見有生客上門,忙用衣襟上的帕子把嘴揩了,絮絮地招呼:好耐無見,好掛住呀,食咗飯未呀,楊金奎聽得不明就地,先瞧對方長相,是黑黃的方臉盤,厚嘴唇,不甚中看,再看飯桌上,是一道釀鯪魚,一道燒鴨腿,還有幾碟豆腐菜瓜,更不是他愛吃的。楊金奎這才知道,報紙上吹噓的這家妓|女“聲浪柔脆,膚圓若玉,珠江名花,中外馳名”,原來都是虛假廣告。

但錢已經給了,立馬就走,又覺得虧,隻好屁股沾一點竹榻邊,略微坐一坐。慎年倒是既來之,則安之,見榻邊竟然還擺著一本《伽茵小傳》,就是令年在家常看的,便拿起來翻了翻。

楊金奎從妓|女手上接過茶,轉過頭對慎年抱怨道:“你看這個醜樣子,是咱們嫖她們,還是她們嫖咱們?洋人就這個怪嗜好?”

慎年笑道:“鹽酸梅,味道雖然不好,但也能解渴嘛。”

楊金奎“咦”一聲,“看樣子,你解過渴?”

慎年搖頭道:“我一般不渴。”

這時來了兩名年輕的妓|女,雖然相貌也是差強人意,但長得嬌小玲瓏,態度異常熱絡,見兩名客人興致不高,便邀請他們去打牌。慎年比楊金奎多了點語言上的便利,才打了一會,就從他那裏贏了幾枚雪亮的墨西哥銀圓,都送給了和他做牌搭子的粵妓,也就是那本《伽茵小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