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2 / 3)

慎年也笑了笑,說:“他們窮是窮,一塊銀元還是拿得出來的。”

“一塊錢,”康年不斷點頭,“你靠一塊錢開銀行。”

麵對康年的挖苦,慎年還很坦然,說:“大哥,一塊錢是不多。庚子年的時候,洋人給朝廷算賠款,四億五千個人,每人頭上攤一兩,就是四億五千兩,這一塊錢微不足道嗎?到現在朝廷都還背著債,全大清的人都為了這筆債起早貪黑地忙活。中國什麼不缺啊?最不缺的就是這種車夫□□,小攤小販,兜裏隻有一塊錢,還得絞盡腦汁地找地方存起來,生怕被朝廷盤剝了,被強盜打劫了。”

“住口!”康年氣得臉色鐵青,厲喝一聲,他指著慎年,“朝廷被洋人羞辱的時候,你在哪裏?你是在船艦上浴血奮戰了,還是身負罵名,替朝廷和百姓奔波斡旋了?但凡是個人,提起這事心都要滴血,誰給你的臉麵,整天把它掛在嘴上,用來恥笑朝廷的?”

慎年臉色也嚴肅了,“我沒有恥笑朝廷。”

“輕佻!”康年被盧氏悄悄掐了幾把,怒氣收斂了些,臉色仍舊不好看,要坐下時,忍不住又嗬斥了慎年一句:“我看你離沉穩還差得遠了。”

盧氏笑著打岔:“男人沒娶媳婦,都是不著邊。”

康年不耐煩地揮手,“我看和鄺家的婚事吹了也好,省的以後把鄺老爺氣死,他是個罪首不說,咱們全家還得連坐。”

於太太起先沒幹涉,嫌這話實在不中聽,罵道:“說話不知輕重,你也是個當官的?”

令年笑道:“怎麼不是?我聽大哥剛才這席話,官威很足呢。”

康年見於太太和令年都偏著慎年,不滿地乜了一眼,才笑道:“好,都是我的錯。”翹起腿往沙發上一坐,慢慢吃起茶來。兄弟兩人話不投機,又因為疫情,到了次日吃年飯時,眾人仍舊悶悶不樂的,隻有芳歲和百歲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令年忽然笑出了聲,說:“阿彌陀佛,幸好二毛還不會說話,吵不過大毛,不然這家裏可沒法呆了。”

剛說完,聽差拿著條子進來,給了慎年。令年眼尖,就著他的手見上頭寫著四馬路會樂裏的一個地址,便把臉扭了回去,嘴角一翹,露出那種不屑一顧的神色。於太太一看令年的表情,便會意了,不等慎年開口,斷然道:“不許去。”

慎年笑了笑,跟聽差說不去,對於太太道:“媽不是今天要回溪口嗎?我送你去碼頭。”

於太太這才滿意,命使女斟了酒,三兄妹連同大少奶奶共同敬了於太太一杯,往佛堂裏去祭拜了於先生,算是潦草地過完了年節。下人將酒席和牌桌都撤了,移步到廳裏,於太太正在一樣樣地過目由盧氏帶給湖州親家的節禮,康年則問起了銀行要召工的事情,慎年說:“規模也不大,在錢莊的夥計裏選十來個機靈能幹的,剩下的人年後給一筆錢,辭了就好了。”

於太太沉吟道:“寶菊原來也在錢莊做的,有他跟著你,我還放心些。安南的貨棧已經雇到了管事,叫他回來也好。畢竟家在上海,不能總在外麵漂泊著。”

盧氏好奇道:“他在上海家裏不也沒人了嗎?”

何媽一聽寶菊的事,忙插嘴了,“他爹媽都沒了,媳婦還沒來得及娶,安南那個地方,想想就知道了,吃不慣,也住不慣,可憐哦。”

於太太等人都在為寶菊的身世感慨,慎年卻沒什麼反應,說:“再說吧。”

這話不冷不熱的,康年是有城府的,當即意味深長地睨了慎年一眼。慎年沒有多做解釋,恰好琴房裏電話響了,他走去接了起來。令年在沙發裏聽著於太太和盧氏說話,目光不時掃過慎年的背影,芳歲在耳朵旁邊唧唧喳喳的,完全聽不見他在裏頭說些什麼……令年有些惱地在芳歲圓鼓鼓的臉蛋上捏了捏,說:“大毛,你好吵呀。”

逗了逗芳歲,她走進琴房,目光在慎年側臉上遊移。

兩個人都在家,更難捱。她是提醒自己,要離他遠一點,可總忍不住要看他,不知不覺的,就又湊一起了,身體好像也有無形的吸引力,有幾次在於太太和大少奶奶麵前心不在焉,險些靠進他懷裏,慎年察覺了,用一種揶揄的、好笑的目光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