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1 / 3)

慎年來到會客廳。廳裏的紅男綠女在縱情聲色, 沒誰把鄺小姐的放肆放在心上。鄺四少奶奶還很喜歡令年,和她在角落裏並著頭低語,盧氏興致盎然地搖著扇子, 目光不時在慎年臉上掃來掃去, 最後捺不住好奇, 轉過頭來問:“媽叫你和大哥去, 是有什麼要緊的悄悄話?”

慎年笑道:“你去問大哥不就知道了。”

“他哪肯跟我說實話……”盧氏哼一聲, 請慎年也坐。她雖然年輕愛熱鬧, 但囿於官太太的身份, 和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大喇喇地坐在一起, 還有些不好意思, 有小叔子在身邊, 省了要被別人閑言碎語。抬起扇子將慎年的胳膊一攔, 她將手捧香檳的男仆叫過來,讓倒了一杯給慎年, 笑吟吟地, “大嫂請你。”

慎年等了一會,見令年和鄺家的少奶奶聊得密不透風,連個插話的空隙都沒有, 隻好陪盧氏坐著, 給她當擋箭牌。今天這些人都是聞風而動, 特地來巴結鄺家的,慎年叔嫂兩個倒不引人注意。盧氏趁機又問:“怎麼不見你大哥?”

任她旁敲側擊, 慎年臉上是半點不露端倪, 說:“大哥回衙門了。”

盧氏往他身邊傾了傾,怕被鄺少奶奶聽見似的,用扇子半遮著臉:“你怎麼把鄺小姐給得罪了?”

慎年不以為然:“我和鄺小姐話都沒說過一句, 怎麼得罪她?”

“話都沒說過?”盧氏很精明,琢磨著他的語氣,“別讓我說中了吧……”她搖搖頭,“怪不得鄺小姐那個樣……”

慎年打斷盧氏,“大嫂,大哥和芳歲姐弟都不夠你操心的,還要打聽這些不相幹的,不累嗎?”

慎年不耐煩了。鄺小姐那副憤憤不平的樣,他連問都沒過問一句。盧氏定睛將他端詳了幾眼,悻悻地說:“你這個人……以後大毛大了,我可不敢把她嫁到生意人家裏去。”

盧氏忘了,自己也是湖州商賈出身。慎年笑道:“大嫂說話越來越像大哥了,官腔十足。”

“我和你大哥都是老實人,說話直來直去,不像你和三妹,凡事都藏著掖著,這點上,你們都像媽。”這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慎年一怔,盧氏已經衝令年使個眼色,說:“我去瞧瞧媽還有什麼吩咐。”一扭頭離開了。

令年這才借機跟鄺少奶奶告辭,走來張望了幾眼,說:“大嫂還說要我教她跳舞,怎麼先走了?”

慎年說:“是我把她得罪了。”

剛才鄺少奶奶滔滔不絕,說的都是鄺家家事,四少爺還在長江水師營當差,不能南下,夫妻被迫分離,四少奶奶是有很多怨言的。令年歎道:“咱家才幾口人,說話都得時時小心,鄺家這麼一大家子,更不得了。以後我結婚,可不要這麼多妯娌。”

結婚這兩個字慎年聽得新鮮,反問:“你跟誰結婚?”

令年是隨口一歎,被慎年質問,便默不作聲了。兩人有幾個月沒見了,這裏人多嘴雜,又不好多說什麼,令年便專注地看著場中人跳舞,慎年往軟沙發裏一坐,手撐著臉頰,歪頭看著她的背影,等了一會,他用小銀匙在香檳杯上敲了敲,令年回過頭,被他在手腕上一拽,也跌坐在了沙發裏。他沒鬆手,她也沒極力掙脫,過了一陣,借著理裙擺,把手挪開了。

這些人大有要徹夜狂歡的架勢,廳裏有人在伴著洋唱片裏樂曲起舞,也有三兩群人圍在場邊,有個塗脂抹粉的年輕人,是滬上有名的的男旦,掐起了蘭花指,在清唱一段桃花扇中的《訪翠》,正唱到“鸞笙鳳管雲中響,弦悠揚,玉玎璫,一聲聲亂我柔腸,翱翔雙鳳凰”,眾人齊聲喝彩。

這個說:“這一出好,可惜竇公子不在,他最會鑒賞昆腔。”

那個道:“別提了,竇公子現在一聽到戲這個字,腦袋就要疼。”

聽眾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了竇筱泉在上海的風流韻事,還有他和青幫明爭暗鬥的傳聞。令年對竇筱泉這個人不感興趣,她下定了決心,問慎年:“你要去廣州嗎?”

“不是廣州,是香港。”慎年沒有隱瞞,“送到香港,以後我跟鄺家也就沒有瓜葛了。”

懸了幾天的心思,此刻從慎年口中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剛才鄺小姐鄙夷的麵目在眼前一閃而過,令年實在笑不出來。

慎年笑著看了她一眼:“你不高興?”

這麼大的消息,於家人的反應過於平靜了,令年不解:“媽怎麼說?”

慎年伴著音樂,手指在膝頭輕輕點著,他心情是真輕鬆,還有點得意——除了鄺小姐本人,鄺家上下見了他,都是笑臉相迎,和氣得不得了。慎年喝了口酒,說:“沒說什麼。”

令年低頭想了想,明白了,說:“也是,沒了鄺小姐,還有周小姐,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