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自鎮定著坐在那家夥的身畔,柳鳶心頭如同小鹿亂撞。
距離上次見他,已有年餘了吧?這點時間,對於修士來說不算漫長,隨便閉個關也有三五年的呢。
可柳鳶來說,卻仿佛已經過去了三五百年那麼長,她想讓那家夥真正看看她小擒拿術的手法。這可不是當初在院子裏,小柳兒鬆鬆垮垮紮個馬步那種,那種是為了騙他過去手把手教人的。
如今的小柳兒,可是用這套手法,在實戰中傷過人的。不但如此,咱們小柳兒還往裏麵加入了專為女孩子設計的手法,連那些身經百戰的老蟲兒都險些被她傷到呢。
柳鳶不敢去看那家夥的臉龐,心中卻有種癡癡的念想: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恢複花狸峰弟子的身份啊?如果還能恢複花狸弟子身份的話,定要趁著與真傳師兄討教小擒拿術的時候,給他使個最新演練的小撩踢。雖然以他的能耐一定能夠躲得開,但說不得要嚇他一跳呢。
想倒得意之處,柳鳶覺得腳尖兒癢癢,垂頭望去,不禁嚇了一跳:真傳師兄正在下麵輕輕地與她碰腳。
柳鳶又羞又怕,一下子緊張得都忘記了呼吸,被碰到那半邊身子,好像中了法術一般,麻麻酥酥不能動彈。好在下一刻她總算想起來,鞋尖兒處那種時斷時續的極其輕微的觸動的節奏,正是殷主任在野狼鎮給大家特訓時,特別教授過的一套不需言語,隻憑某種特殊的節奏,就能進行簡單交流的一種密文,殷勤稱其為點譜。
用點譜交流的好處在於,無論是通過光亮,聲音還是觸碰,都可以通過同樣的節拍,來表達相同的意思。
柳鳶慌忙收拾起心情,不敢胡思亂想,仔細感受鞋尖兒處的極其輕微的震動。在場的修士,不但有假丹期的高手,還有李天蠍這種血脈強橫的蠻王級別的存在,以殷勤與柳鳶的修為,哪怕是通過神識暗中交流,也有被人窺出破綻的可能。
反不如眼下這種法子來的隱秘,即便被人發現兩人鞋尖有接觸,頂多會認為殷蠻子是個急色鬼,登徒子而已。
柳鳶仔細感受半日,覺得殷主任翻來覆去傳遞的都是同一組點譜。作為特情科的幹事,點譜是每個人都必須背熟了的,柳鳶略一思索,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疑惑:殷主任費了那麼大氣力,問的竟然是:“剛才吃飽了麼?”
會不會是記錯了點譜?柳鳶覺得不可能,點譜是從殷主任之前所創造一套名為拚音的密文發展而來,以特定的點譜代表不同的音標,再將不同的音標組合在一起成為某個字的讀音。這套法子聽起來複雜,實際學會並不難,至少比那些晦澀難懂的丹書要好上手的多。
又或者,殷主任這是在考較我對於點譜的掌握程度?柳鳶覺得很有可能:那家夥年紀雖輕,卻是鬼道的很,說不準就是趁著個機會偷偷考較於我。哼,還以為他喚我過來有啥好事呢,原來是為了這個。
柳鳶沉吟一陣,腳尖輕點,迅速回了一組點譜,拚出來,卻隻有一個字兒——“沒”。
很快,殷主任的回信來了,絮絮叨叨的,內容倒滿是慰問之意:“等下多吃點,靈石若不湊手,隨時與家裏聯絡。”
柳鳶嘴角微微翹起,又回了一個字兒——“好”。
小柳兒這丫頭經過這些日子的曆練,可是長進多了,“業務”也沒落下,不錯,不錯。殷主任頗為欣慰地翹起二郎腿,不再以點譜考較,而是換上了熟人才有的親切笑容,趁著大家瀏覽花狸煉氣決的功夫,他摸出一枚玉簡,卻是剛剛在樓下殷公寅親手交與他的那枚。
殷勤將玉簡遞給柳鳶道:“年前一別,師尊對柳仙子也甚是惦念。我這回下山,師尊還特意囑咐我,將這枚玉簡交於仙子。裏麵錄有師尊悟道所得的詩集《道淺集》,以及師尊專為座下築基女修所撰寫的坤道法訣,對仙子的修行當有所助力。”
柳鳶一聽,慌忙欠著身,連聲道謝著接下了玉簡。淩雲霄等人在旁瞧見,隻道花狸峰與雲雀閣的淵源頗深,花雲裳愛屋及烏之下,對這位雲雀閣的新貴仙子,頗多示好。
柳鳶卻知道,所謂道淺集以及坤道功法,全是瞎扯,這玉簡中定是錄有下一步的機密任務。飯桌之上,人多眼雜,又有高階修士在場,柳鳶不敢托大,正小心翼翼準備將這枚玉簡收入乾坤戒時,卻被殷勤笑嗬嗬地攔下道:“仙子素來愛詩,怎麼對我家師尊的《道淺集》無甚興趣的樣子?”
淩雲霄尚未輪到去看花狸煉氣決,人雖坐在桌子對麵,注意力卻全在柳鳶這邊,聽到殷勤的言語,忍不住在心地冷笑:聽說那花雲裳是個大字識不了幾個的瘋婆子,莫說是她,近七八百年來,整個西疆也沒出過幾句像樣的悟道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