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3)

大哥走了以後,輪到展航這個小大人正式登場,主持大局。

於太太消瘦憔悴,容易生病,而且記憶力非常差,對生活完全失去興趣。時時沉思,叫她亦不應。

展翅變得愛哭,常腫著眼泡,連找不到門匙都大哭一場,在這種情況下,展航不得不快高長大。

朱律師來同他商談。

“展航,對方要求庭外和解。”

“不行,”展航紅了眼,“非叫她坐三十年牢不可。”

朱律師說:“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生命無法挽回,連法官都建議我們和解。她願意賠債五千萬。”

“太少!”

“那麼,我再與她的律師商議。”

這時,背後忽然傳來母親的聲音:“我同意庭外和解。”

於太太起來了,她外貌像老了十年,低聲說:“我想把這件從速解決,重頭開始。”

“媽,”展航站起來,“不能這樣懦弱。”

於太太說:“我與朱律師了解過情況,即使贏了官司,對力至多判魯莽駕駛引致他人死亡,連誤殺都難以人罪,讓上帝懲罰她吧。官司等閑拖一年半載,雙方都不能正常生活。我想帶著你同展翹移民到加國。”

展航疑問:“我家合條件嗎?”

朱律師這時答:“有人願意提供擔保。”

“誰,可是李氏家族?”

朱律師一怔,沒想到這少年如此聰明。

“是,一位李卓賢先生肯幫忙,你們迅速可以成行。”

展航臉色發白:“這不等於出賣父親?”

朱律師答:“我們隻得在沒有辦法下尋找最好的辦法。”

展航落下淚來。

“你母親希望接近展翅,到了那邊,你們姐弟也可得到優質教育,一家人離開傷心地重頭開始。有什麼不好呢。”

展航氣餒,低下了頭。

朱律師把手按在少年肩上,他慰解說:“這不是武俠小說情節,人人攜劍走天涯找敵人複仇,同歸於盡在所不惜,我們是現代商業社會居民,我們不能學古人。”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於太太見大事有個了結,精神略好,展航隻得接納事實。

他們一家很快籌備移民。

朱律師不住奔走,居功甚偉,展航由衷致謝,他卻說:“我己收取昂貴的薪酬。”

這其實已經泄漏了機密,但是展航沒聽出來,到底是小孩子,不過,即使是大人又怎麼樣,遇到這種慘事,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機靈聰明都無用武之地。

一日,同學李偉謙來探訪展航。

“可以進來嗎?”他有點尷尬。

“不關你事。”

“唉,展航,在這種時候,你即使遷怒於我,我也不好說什麼。”

“不,你仍是我好朋友。”

李偉謙說:“作為李家一份子,聽到庭外和解的消息,有點安慰。”

“那凶手並不姓李。”

“你知道她是誰?”

記得,蛇一樣的腰,尖尖小麵孔,配一雙大眼睛,化了灰也認得。

“她精神受到很大困擾,己進療養院治療,因為這件事,嬸嬸終於與叔叔離婚,她成為千古罪人,承受極大打擊。”

於展航問:“我應該同情她嗎?”

李偉謙低頭說:“對不起,展航,叔叔想來送行。”

“不必了,一切事由朱律師負責。”

“他想得到你們的原諒。”

“永不!家母痛失丈夫,我喪失父親,我永遠不會原諒她。”

李偉謙沉默。

展航的聲音越來越悲痛憤慨,“這像有人拿著棍子,用力打得我腦袋開花,血與腦漿濺出,然後啊一聲,‘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你沒事吧,請盡快康複’。”展航落下淚來。

李偉謙無話可說,隻得告辭。

他走了,展翹問:“那是誰,為什麼你高聲呼喝?”

“沒有什麼。”

一家收拾細軟,最珍貴的是照相部,於太太全都留起。

朱律師派兩名助手來幫忙,那兩位女士辦事效率高超,溫柔而果斷。

“於太太,衣物可以買新的,況且,孩子們大得快,帶過去也不合用。”

“那邊房子送家具,桌椅不用運去了。”

“一般是先進社會,什麼都有,一家都會英語,很快習慣。”

走的那日,朱律師來送飛機。

“展航過來。”

展航走近他。

“我的朋友葉慧根律師會來接飛機,她為人可靠能幹,值得信任,凡事都可以請教她,你大哥展翅在東岸,隨時可去探訪。”

“我們也可以搬去東岸嗎?”

“西岸天氣比較溫和。”

“他可以來西岸嗎?”

“東岸的大學比較先進。”

展航多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

“展航,祝你們前程似錦。”

“謝謝你。”

就在這個時候,他猛一抬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幾乎懷疑是眼花,可是馬上知道那的確是段福棋。

展航大叫一聲,完全失去理智,不顧一切衝上去,朱律師一把沒拉得住他,隻得追上去。

眼見他就要撲到段福棋身上,朱律師攔腰抱住這少年,可是衝勢太強,兩人滾倒在地上。

段福棋嚇得發呆,不過即時被隨行的人圍住。

展航一邊掙紮一邊喊叫:“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生生世世恨死你,你不用希祈得到饒恕!”

這時,段福棋轉過頭來看著他,目光深沉憂鬱,她立刻被同行的人帶走。

飛機場警衛見發生擾攘,已經趕來。

朱律師雪雪呼痛站起,“沒事,沒事,意外,意外。”

於太太連聲道歉,而展翹又忍不住哭起來。

朱律師低聲說:“時間到了,一路順風。”

展航靜下來,一手一個拉起母姐,走進候機室。

能夠離開也是好的,一切重頭開始。

小小男子漢在飛機艙裏照顧母姐,於太太忽然說:“呀,原來是頭等,”她轉過頭去,像是找人,“逢長,是頭等,”忽然想起,丈夫已經不在,隻得蒼白地坐下。

展翹失聲痛哭。

下了飛機,順利出關,看到有人舉著紙牌,上麵寫:於家。

展航立刻迎上去:“是葉慧根律師?”

葉女士年輕漂亮,笑臉迎人,“嗬,歡迎歡迎,請隨我來,這一定是於太太……咦,怎麼兩個女孩,於展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