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來,從淚霧裏看到韓以湄的臉,韓以湄的眼睛,柔柔的光。
她的語氣還是那麼親切,仿佛她們之間的那些事從來沒有發生過。韓以湄伸出胳膊放在徐纖的雙肩上:“啊,老白,你怎麼瘦成這樣?”
在徐纖的錯愕中,她木然地被韓以湄扶起來,她發現韓以湄已經能夠獨立地穩穩地走路了,她甚至還扶著徐纖坐到了她的床上,並且握著徐纖的手。
“以湄!”徐纖的手在韓以湄的手中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沒想到有一天還能感受到來自韓以湄手心的溫暖,韓以湄不怪她不恨她了嗎?她在韓以湄的眼裏看不到忿恨,看不到埋怨。
韓以湄,如果善良是個武器的話,它將能讓每個不善良的人為之恐懼和折服。她歎了口氣,將不停地哆嗦的徐纖的肩膀摟住了:“老白,你受苦了!”
在韓以湄躺了一年多,在她家破人亡的今天,她還對著罪魁禍首說這麼一句話,徐纖俯在她的肩頭泣不成聲。
終於終於,等徐纖收起了眼淚,用韓以湄遞過來的紙巾擦幹了眼淚的時候,韓以湄用她寧靜的眸子注視著她。
“老白,我不是聖人,剛開始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恨過你,甚至恨死你了。”
聽到這個恨字,徐纖的手又顫抖了一下,韓以湄立刻握住她的手:“我想不通,我的人生就這麼被破壞了,我曾經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不複存在了。我恨,我怨,我想立刻死掉,我痛恨你讓我醒來,不如就這麼死了算了。我摔破了頭的第三天,兩個護士推走了我,我被帶上車,送到一個狹小的房子裏在裏麵呆了好幾天。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那時的我已經不在乎生死的問題。”
她停了停,用袖子擦去徐纖又一次掉下來的眼淚:“在不知道第幾天的時候,楊允天出現了,他救了我。當時我無法理解他看到我時的激動的狀態,因為我和他並不熟。但是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我慢慢地知道了你這段時間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她反複摩挲徐纖的手背,又去摸她前額的傷疤:“頭頂上還有一個是嗎?”
“那不重要。”徐纖拉下韓以湄的手。
“你就是這樣,總是忽視自己身上的傷痕,我不在的時候你又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啊!”
“以湄,我害的你,”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韓以湄緊緊捂住了嘴:“老白,在這個世界上,現在我隻剩下你了,你也隻剩下我。如果隻有彼此的我們還要恨下去的話,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韓以湄的世界是不能有恨的,她用她的善良原諒了徐纖的過失,徐纖被更深的遷就給包裹著。
韓以湄給她講述了她從楊允天那裏聽來的徐纖這段日子的生活,她怎樣被楊允濤打,怎樣隱忍地活著,還有樸元死的時候她也仿佛死了一回。
提到樸元,她停頓了一下又艱難地繼續說:“關於樸元,老白我要鄭重地跟你道歉。”
“不。”徐纖惶恐地搖頭:“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那時候我們早就分手了,你知道的。”
“不,樸元還愛著你,他從來沒有愛過我,他甚至一直都不知道我懷孕了。”
“以湄。”徐纖痛惜地看著她:“你總是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你的生命是唯一的,不需要總是為了襯托我。”
“不,老白,你有成為焦點的原因,要不然也不會有兩個男人那樣的愛你。”她說的兩個男人中,另一個人一定是楊允天,徐纖沉默了。
“楊允天,他很愛你,我看得出來。我記得他當時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徐纖總認為她讓你失去了一起,但是她卻一直忘了她從來沒有擁有過。”韓以湄看著窗外,天色已晚:“天黑的真快啊,每天就這樣看著日出和日落。我不知道那些日子你一個人怎樣麵對這麼多的日出日落,老白,你是不是又為了我舍棄了楊允天?”
“說什麼舍棄,他根本不是我能擁有的。”她也把目光投向漆黑的窗外:“以湄,我結婚了。”
“我知道,你發給他看你結婚證的照片的時候我在,他看完照片就把手機扔在一邊,然後他就那樣坐著,坐了很久。”
韓以湄深深地歎氣,她捏緊了徐纖的手:“告訴我,你這樣選擇的原因是什麼?為了我?”
“是命運,不得不為之的。”
“老白,你什麼時候也相信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