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不寒而栗(2 / 2)

不過總比徐纖要好,徐纖的人生觀太悲觀了,所以她不介意貼著這個看起來很傻的創可貼招搖過市。

她回房間的時候,因為口渴就自己倒廚房去找水喝,在樓梯上碰到了楊允天,他剛從花園裏回來,身上還帶著泥土的新鮮的味道。

他看到徐纖額頭上的創可貼,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也許他知道他不該問,但是,他始終是楊允天。他指著她的額頭:“怎麼了?”

“沒什麼。”徐纖淡淡地答道,然後擦過他的身邊要走開,楊允天拉住她。

“什麼叫沒什麼,又受傷了嗎?怎麼受傷的?”

“跟你沒關係的事情,別管了。”她想掙開他的手,但是卻被他攥的死死的,他疲憊,勞累,不堪重負地向她低低地喊:“不想讓我管,想遠離我,至少別讓自己受傷啊!”

有些人,總能讓徐纖的心瞬間粉碎,她不敢看楊允天的眼睛,向樓下跑去。她的眼淚掉下來砸在她的腳麵上,那麼沉重那麼疼。

徐纖等不及叫醒楊如桐,她就奔向了墨芯的小屋。

她靜靜地半躺在她的藤椅裏,安詳地合著眼睛,身上蓋著藍花絨毯,老遠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一樣。

昨晚的三個茶杯還在茶幾上,幾盤點心也那麼放著,好像昨晚的小聚還未結束,徐纖立刻上前她就能醒過來和她攀談,或者靜靜地坐在那裏聽她說一樣。

她還傻在原地,殯儀館的人已經到了,準備搬動墨芯的身體,她向他們大叫:“她隻是睡著了,憑什麼說她死了?”

劉秘書對她說:“醫生剛走,說二夫人已經仙逝了。”

她就被人抬起來,放在那條窄窄的擔架上,被披上黃布,裹成隻有一小條的樣子。

怎麼會?昨晚他們還在一起喝茶聊天,昨晚她的手還溫熱柔軟,昨晚徐纖還在大樹下麵摟過她,她雖然輕如一條柳絮,但是她是有生命的,她是活著的。

這個時候,楊如桐在哪裏?她轉過身去四處尋找,終於在院子門口看到了他,他倚在院門口往屋裏瞧著,他沒有表情,徐纖也看不出表情。

不,他是有表情的,不過徐纖看不懂,因為楊老爺子去世的時候,他也是這副樣子。

“楊如桐,你媽媽要被抬走了,你不去看看嗎?”她衝他喊。

他居然背過身去,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抬著墨芯從他的身邊擦過去,抬出院門,抬上了車。

徐纖見過冷血的人,但是沒見過不懂得悲傷的人,因為連楊允濤都知道哭泣,最起碼他會憐惜自己,可憐自己。而楊如桐,他不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已經一個一個地離開他了嗎?

他真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車子開動了,徐纖的眼前還全是墨芯昨晚那粉紅色的影子,她粉色旗袍上的咖啡色的花邊,她衣領上綴著的白色珍珠,她如此精心打扮,如此盛裝,徐纖就應該想到她會做什麼!

其實她已經猜到了,為什麼沒有當時就把她接過去?或者她可以留下來,也許墨芯不會死。

她隨著車奔跑,她控製不了自己的思想,她依稀聽到韓以湄驚恐的聲音:“老白,你不能跑!”

她忘記了她為什麼不能跑,她隻記得曾經有雙溫柔的手給她拉上毯子,那雙溫柔的手還撫摸過她的額頭,還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哼著歌哄她睡覺。

徐纖才意識到,她一直把墨芯當作母親的角色在喜歡著,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喜歡她。

徐纖一個人在前麵追,後麵有無數個人在追她,接著她被劉秘書拉住了,韓以湄也氣喘籲籲地追上來,用力摟住了徐纖:“老白,你瘋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啊!”

她一直都不是一個人,以前有樸元,韓以湄,現在她有楊允天持久而綿長地愛著,而墨芯呢?她一直一個人,這麼孤獨地活了這麼久。

她是真正的菟絲花,她的鬆柏是墨蘭和楊老爺子兩個人。當年墨蘭去世了,她已經死了一半,隻剩下肉體苟延在這個塵世間,現在楊老爺子也走了,完完全全帶走了她的命。

“冉冉孤生竹,結根泰山阿。與君為新婚,菟絲附女蘿。菟絲生有時,夫婦會有宜。”

韓以湄要把耳朵貼著徐纖的嘴,才能聽得清楚她在念叨著這兩句。

醫生後來告訴他們,墨芯不是自殺,她是無疾而終,走的十分安詳。

徐纖卻不這麼認為,忽然這樣離世,怎麼可能安詳?

在辦墨芯的喪事的時候遇到了阻力,楊允濤極力反對將墨芯的靈堂設在大宅裏,他說:“我都不知道我該稱呼她什麼,是姨娘呢?還是小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