蔦與女蘿,施予鬆柏。倘若有一日大樹轟然倒下,而女蘿也不複存在。
頗帶寒意的春風吹過來,徐纖不禁打了個冷戰,她的胡思亂想讓她不寒而栗。她情不自禁地跑過去,給了墨芯一個擁抱,她比她想象得還要瘦啊!比她想象的還要軟,還要飄渺,像一陣風,像一捧沙,像不屬於這個塵世間的人。
“搬到大宅裏來吧,跟我們一起住,給他織毛衣,好不好?”徐纖把墨芯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好不好?”她殷切地看著墨芯。
“進去了!”楊如桐在她們身後大聲嚷嚷,他走過來把徐纖拖走了,走進了大宅,她還回頭看墨芯。
粉色的身影像是要淡化在空氣裏,很快就看不見了。
徐纖內心的惴惴不安更加擴大,她坐在窗邊發愣,楊如桐打遊戲的聲音很大,她突然轉過頭,對楊如桐說:“我們把你媽媽接過來好不好?一起住在大宅裏,這樣也好照顧她一點。”
他在闖關,打最厲害的那個BOSS,長了七八個腦袋,打爆了一個還有一個,完全沒聽到徐纖說的話,她徑直走過去就拔了電源線,她料到楊如桐會暴跳如雷。
果然,他手裏的遊戲手柄向徐纖丟了過來,一連丟了兩個,她隻躲過了一個,卻被另一個砸中了額角,尖銳的角劃破了徐纖額頭的皮膚,她感覺到一條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她又受傷了,她以為她能脫離總是受傷,看來這個夢魘逃脫不了了。她用紙巾按住傷口,平靜地看著楊如桐。
他顯然嚇了一跳,也許本意不是要砸到她,隻是沒想到自己的準頭還挺好,他張了張嘴,惱怒地將被子拉過頭頂。
“楊如桐,我們把你媽媽接過來,本來是要跟你商量,但是你砸了我一下,所以你已經喪失了商量的權力,我隻是通知你,明天我就去接她,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的話,歡迎你。”
她準備拉開房門去找韓以湄給她處理一下傷口,楊如桐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出來:“別管別人的閑事!”
“就算對我來說是別人,對你來說也是嗎?你父親已經走了,你還忍心看著你的母親繼續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嗎?”
“你以為搬到這裏來就不算孤苦伶仃的了?”他起身走到洗手間,拿了一條毛巾扔給徐纖:“把你的血擦一擦!全家上上下下,包括那些下人,廚房裏的廚工有哪個看得起我媽媽?讓她住過來幹什麼?讓她感受一下久違的屈辱和漠視?”
徐纖啞聲了,她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她最擔心的是怕墨芯會放棄自己追隨楊老爺子而去。
“有些事情是可以預防的嗎?你以為是流感,打一針預防針一切都能防患於未然?”
楊如桐有著很好看很好看的臉,但是他卻有著最冷酷最冷酷的心,他對他的父親,對他的母親都是這樣,所以徐纖額頭上的小小的口子也不算什麼了。
她坐在韓以湄的前麵,已經沒有了憤怒。
韓以湄反而唏噓不已:“那個楊如桐怎麼搞的,你懷孕了啊!”她憂心忡忡地去摸她的小腹:“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了,一個小口子而已。現在你還說他好嗎?”
“呃。”她用棉球小心地給徐纖消毒,又對著傷口小口地吹氣,她動作溫柔地像對一個剛出生的小寶寶一樣,徐纖笑著對她說:“沒事,我不怕痛。”
“我就是討厭你這個樣子,老是說不怕痛不怕痛的,隻要是人怎麼能不怕疼的?”韓以湄瞪她,突然又歎了口氣:“楊如桐真是不能用一般人的眼光去審視他,不能說他是好,還是不好。總之,他是讓人看不懂的人。”
“哎,以湄啊,我的傻以湄,這個家裏的人你能看得懂幾個?”
韓以湄煩惱地給她貼上膠布:“是啊,現在連你我都快看不懂了,隻覺得你好可憐,而楊允天更加可憐。”
她提到楊允天,徐纖的心就會抽一抽:“也許世界上就有一些可憐人,總是被別人傷害吧!”
“我剛才在陽台看到他在花房裏待了很久。”
“他在做什麼?”
“種花,培土。”
“然後呢?”
“然後就靠在花房裏的藤椅上,就那樣一直靠著。”
有種濕暖的東西從徐纖的胸口往上翻湧,一直翻湧到她的眼眶裏,在韓以湄的麵前她不用掩飾,她摟著韓以湄的脖子,眼淚水就這樣掉下來,落在韓以湄的肩膀上。
“老白!哎!”她隻能緊緊地摟著徐纖,給她一點溫暖,她還能做什麼呢?她知道徐纖有不能站到他的麵前的理由:“我真怕你壓抑地太厲害。”
從韓以湄的肩頭上抬起頭來,徐纖已經把眼淚擦得幹幹淨淨。她照了照鏡子,韓以湄給她的額頭上貼的是一塊小碎花的膠布,韓以湄總愛整這些,連創可貼都貼的萌萌的,她對生活真是無比的熱愛和憧憬,才覺得人生處處盛開著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