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到了什麼樣的消息讓他過來哭喪?沒有媒體嗎,沒有記者嗎?他擦了把眼淚有點悻悻地看了一眼手術台上,轉身就跟楊允天走出了手術室。
小晴站在徐纖的身後哭泣的不能停止,她把手裏的小寶寶遞給徐纖。
這樣的氣氛徐纖不喜歡,楊如桐答應過她什麼?他說他要給她的孩子起名字,他說他不會死,他還會從手術台上跳起來,捉狹地看著她笑,然後大聲說:“看看,你上當了吧!”
然而,他沒有那樣做,他像一條脫離了大海的魚,因為失水,所以了無生趣。
徐纖不信,她不信楊如桐給她這樣一個答案,她抬起頭對小晴說:”你看,他的睫毛在動!“
徐纖不信她的生命裏全是生離死別,她不信她的命硬的可以克死身邊每一個愛她的人。女兒在她的懷裏醒來哇哇大哭,她哭的渾身顫抖,徐纖低頭看著她,她是楊允天的女兒,所以她長的很像楊允天,同時也很像楊如桐。
她有一雙大眼睛,眼角的弧度令她更像楊如桐一些,甚至她哭泣的抽噎的樣子都像楊如桐,或者說,她更像童年的楊如桐,那個躲在薔薇花牆後的小男孩。
孩子大哭不止,楊允天從外麵跑進來,把孩子抱起來迅速地在楊如桐臉上貼了貼,然後抱著徐纖的雙肩對她說:“纖纖,他走了,他走了!”
“他走去哪裏了?”徐纖不是很懂楊允天的意思,中國語言實在是博大精深,他出去玩了也可以說走了,他出國旅行了也可以說走了,甚至他死了都可以說走了,徐纖仰著頭看他:“你說的是哪一種走了?”
就在他們說話間,有兩個護工走過來要搬動楊如桐的身體,把他搬到那張帶輪子的床上,徐纖按住楊如桐的手:“你們要幹什麼?”
然而,楊如桐手的冰涼震驚到了她,涼的刺骨。
她的手扯動了楊如桐身上蓋著的白床單,露出了他的身體。楊如桐光著上身,剛開過胸做手術,胸口上包著紗布,包的很簡陋,血都滲透了紗布。
血,血,血!徐纖第一次那麼怕血,她惶恐地退縮,這個顏色像什麼,像彼岸花的顏色,前幾天她還在花圃裏摘了一大捧回去,那種紅色鮮豔的都要滴下來,當時楊如桐還說這是一種邪惡的花,別碰她。
她開始渾身戰栗,發抖,她摸楊如桐的臉,他的臉也那麼冰涼,不,不,不!徐纖尖叫:“不!你撒謊!你說過給孩子起名字的,你說過你不會死的!楊如桐,楊如桐,你起來,你起來!”
這個世界怎麼回事?一個人生就換來一個人死?人生難道不能像天平,兩端都是一樣的高度,一定要是一個高峰一個底穀?前天,她從房間裏出去的那一天,楊如桐還窩在他的沙發裏打遊戲,打得畢畢剝剝,他興高采烈地告訴徐纖他申請了一個小號,是個女號,以後給他們的女兒留著,等到小朋友可以打遊戲的時候,那個號已經練成天下無敵了,他驕傲地仰著頭,我的女兒就是天下無敵。
他給那個小號起了個名字叫楊小白,徐纖笑他起了個狗名,楊如桐橫著眼睛還不高興。
那一天的他還是生龍活虎的,徐纖走的時候還跟他說,我一會就回來。
這麼看來,先撒謊的是她,她一會沒有回來,她和楊允天出去了整整一夜,就這一夜,她丟掉了楊如桐。
十幾年前,楊如桐在她家的院子裏丟掉了徐纖。
今天,徐纖丟掉了楊如桐。
如果知道人生將有這麼多別離,人們就會將在一起的日子過的更加完滿,可惜人們在一起的時候總以為他們會天長地久。
就像前幾天她和楊如桐挨在一起看一個文藝愛情片,其中的女主角冒著大雨在山頂上對男主角的方向大喊,我愛你,我愛你!楊如桐看了非常羨慕,他轉頭正兒八經地看著徐纖,徐纖問,你看我幹什麼?
“你也這麼喊一喊,不過不要站在山頂上,看起來有點傻,也不要冒著雨,會感冒。”
“那要怎麼喊?”
“就這麼喊,比如現在,你坐在我的身邊,對我喊一喊?”
徐纖笑著捂著眼睛倒在沙發上說他幼稚地可憐,楊如桐不是沒有提過這種要求,他隔幾天就會央求徐纖,可是徐纖太遵循自己的內心了,她始終不說。
有一天楊如桐甚至對她說:“你騙騙我吧,我想聽聽那三個字從裏嘴裏說出來而且是對著我是什麼感受?”
徐纖說他總是有那麼多光怪陸離的想法,她東扯西拉的找了其他的話題擋過去,連騙騙他她都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