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秀宮。聽到陶貞兒的死訊, 曹文曦呆坐著,好半天一動不動。
她死了……
“那禍害終於死了,娘娘今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沈姑姑感慨。
[文曦, 宮裏的每個女孩子其實都很美好……]
沒來由的, 她的耳邊響起了她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話音猶在,可那個向往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女子已經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應該覺得高興的, 畢竟她一直都那麼討厭她, 恨她奪走了皇上所有的寵愛。
她應該幸災樂禍的,就算她得到了皇上的寵愛又怎樣?為了生孩子她連命都沒有了, 而她雖然沒有皇上的寵愛, 卻好好地活著。
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可事實卻是, 她既不高興也沒有興趣去幸災樂禍,相反的,她感覺到了一絲難過。
那日蜂襲, 她拖著她一同跳進了太荷池,凶巴巴地罵她……
從小到大, 她從來都沒有被人罵過, 可那一回她被她罵,卻一點也不覺得生氣。
宮中寂寥,長夜漫漫,或許她也隻是……太寂寞了。
嬋月宮。所有給季攸攸接生的人都被處死了, 皇室的醜聞和秘密, 不能讓任何人泄露出去。
秦霆澤遣走了伺候的人,他坐在床尾,背靠著床板,懷裏抱著剛出生的小嬰兒,雙眼無神地看著床上的人。
衛鯉帶著綠蘿、青檸為她清洗了身子, 換了幹淨的衣服,化好了妝,床上的被褥也都換過了。此刻的她靜靜地躺在那裏,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般。
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再也看不到她的笑。曾經,她慣愛往他懷裏撲,那麼明媚,那麼充滿活力。她的身子那麼軟,那麼香,他最愛將她抱在懷裏,吻著她,逗弄她。
可現在,他一無所有,孤家寡人。
懷中的小嬰兒喂飽後睡著了,睡著的模樣又小又乖巧,他本該躺在娘親溫暖柔軟的懷中,可現在他再也不會有娘親疼他了。
“貞兒,你都沒能看上他一眼。”他無力地低喃。
他心心念念想要的皇子如今就在他的懷中,他終於如願以償,可此刻他的心中卻空得可怕。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他是皇帝,他的心中應該裝著天下,裝著黎民百姓,他不能隻愛著一個人,隻在乎一個人,他的選擇沒有錯,西秦需要皇嗣。
可是,在她閉眼的那一刻,他卻想用整個天下來換她活著……
“貞兒,我錯了。”他的眼前一片朦朧,再也看不清她的樣子。
他走到床頭,跪下,將小嬰兒放到她的身邊,抬手,撫摸她的發、她的臉頰,手指劃過她的眉眼、鼻子,輕輕地點在她的唇瓣,不停顫抖。
“貞兒,你原諒我好不好?你醒來看看我好不好?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我要你活著,要你活著……”
他愛她啊,他這輩子從未這麼愛過一個人,他隻想跟她好好地過一輩子,他從來都不想傷害她,他隻是嫉妒,他隻是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醒悟得那麼遲。
他抓住她的手,眼淚一顆顆落下,濕了他的手背。他手背上的咬傷鮮紅醒目,那是她留給他最後的印記。
“醒醒,貞兒別睡了,我求你……”
他的身子被人提起,回轉頭,重重一拳落到他的麵門,直把他打飛出去。
粘膩的液體流下,他摸了下臉,一手血。
抬頭,看到淚臉滿麵、一臉怒容的男人,他癡癡地笑了聲:“阿灼,你來啦。”
像個瘋子一樣。
秦煜灼緊緊握住拳頭,轉身看向床上生息全無的女子,一顆心四分五裂,再難愈合。
他來晚了,他為什麼要耽擱這麼久才來找她?他讓她獨自承受了擔心、害怕、驚懼、苦痛,是他害了她。
“對不起,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他坐到床上,俯身,在她的唇瓣印下一吻,眼淚落到了她的麵頰。
身旁的小嬰兒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小臉一皺,小嘴一扁,咿呀了兩聲。
早產一個多月的小嬰兒特別小的一隻,臉蛋又紅又皺,並不好看,但好在沒有其他問題,是個健康的孩子。
秦煜灼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這是他和攸攸的孩子,他本該愛他,可因為他,攸攸丟了性命,他沒有辦法再麵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