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懷中取出玉佩和香囊,放到了小嬰兒的頭邊,輕輕撫了下他的小臉:“爹娘的定情信物,留給你。”
說罷,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秦霆澤的麵前。
秦霆澤站了起來,身體搖搖晃晃,滿臉是血,看著猙獰而嚇人。
他不覺得痛,他覺得還不夠痛。
“阿灼是來殺我的?”他帶著一絲期待,問他。
他若殺了他,他就解脫了,不必再背負天下,不必再承受痛苦。
秦煜灼看著他,眼角通紅,滿是血絲,聲音嘶啞而壓抑:“皇嗣為重,是嗎?”他一字一句地問他。
他感應到了一切,他想阻止他,卻無能為力,他想救攸攸,卻趕不及。他感應著一切,就好像是他親手害死了攸攸,那樣的感覺讓他更加痛苦難當,絕望欲狂。
秦霆澤愣了下,又笑了:“是啊,難道不是嗎?一個女人,怎麼跟我西秦的皇嗣相比?阿灼覺得朕做錯了嗎?”
秦煜灼沒有理會,他知道,他是要故意激怒他,要他殺了他。他能感知他的情緒,他知道他的痛苦並不比他少一分。
是,他後悔了,但那又如何,攸攸再也不會活過來。
他不會殺他,他怎麼可能讓他去陪伴攸攸。
“你知道嗎,她膽子小,最怕痛,可是你卻讓她生孩子痛死,你怎麼忍心,怎麼狠心的?”
聽到他的話,秦霆澤的笑容凝固,臉上遍布陰霾,神情瘋狂:“閉嘴!全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逼她離開我,她怎麼可能會死?我們本來好好的,都是你!為什麼要帶走她,為什麼!都是你的自私害死了她!”
“自私?這個世上誰不自私?你不自私嗎?你明知道她已經不再愛你,為什麼不能成全我們?”
“誰說她不愛我!如果沒有你擾亂她的心,她遲早會回心轉意!她是我的,是我把她帶回了宮,是我給了她名分,她說過喜歡我,永遠隻喜歡我!”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你以為還像我們小時候一樣,爭贏了就高興了嗎?”沒有了她,便什麼都沒了。秦煜灼苦笑著,從袖中取出了一個血紅色的瓶子,裏麵是幾顆黃豆大小的黑乎乎的藥丸,他將這些藥丸一口全吞了。
“我來,本是要殺你的,殺了你,她才能過得好。”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床上的人,溫柔地笑著,眼裏、心裏皆是她,“可她死了,我便沒有了殺你的理由。你可以坐穩你的皇位,西秦也有了皇儲,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而我,會去陪她。”
鮮血從他的口鼻和眼睛流出,他依然笑著,跪坐在床前,伸手將她的手緊緊攥在掌心。
“攸攸,無論你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等我。”他凝視著她的嬌顏,緩緩地伏到床上,沒了生息。
秦霆澤看著他們,哭著,笑著,喃喃自語,像得了失心瘋一般。
良久以後,他跪下,失聲痛哭。
貞兒,阿灼,你們就這樣把我丟下了嗎?
西元874年,西秦晉王秦煜灼病逝,葬於皇陵。淑妃陶貞兒追封為賢貞皇後,其子秦少淵被封為皇太子,自幼養在秦霆澤身邊,悉心教導。
淑妃難產而亡後,秦霆澤大受打擊,身體每況愈下,且時時喃喃自語,問自己是誰。有時他會將自己當成晉王,穿上一身白衣,拿起長劍,在那片桃花林中練武,喚著“攸攸”的名字,潸然淚下。
皇太子十二歲那年,病入膏肓的秦霆澤熬過冬天,在冰雪消融的三月溘然長逝。皇太子少年即位,年少有為,推行仁政,創造了一片盛世繁景。
發財找到季攸攸時,她坐在地上抱住自己哭成了淚人,小白在神識裏不停地安慰她。
“咳咳,季小姐……”一團亮光包裹著發財落到她麵前,幹咳兩聲,準備開啟安慰模式。
季攸攸抬起紅腫的淚眼,問他:“秦煜灼才是我的大師兄,對嗎?”她絕不會相信那個保小不保大的男人是她的大師兄,她恨他,恨極了他。
“額……”發財頓了下,才為難地說道,“其實吧,兩個……都是,黑洞把他的神魂一分為二,就……變成了兩個。”
季攸攸噎了一下,哭得更厲害了:“所以,是大師兄選擇了孩子,放棄了我,是嗎?”她那麼痛,痛到死去,她到現在還戰栗不已,心有餘悸,仿佛那疼痛伴隨著她、糾纏著她,怎麼也無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