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鑼打鼓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內宮之中,別說是奏樂,入夜以後,高聲說話都是不允許的。也唯有皇帝大婚和皇子大婚的時候才能如此熱鬧。就算是固倫公主,和碩公主出嫁,也隻能默默乘轎輦出去。
“請福晉掀開喜簾,邁出喜轎。請四爺虛射喜轎三箭,從此夫妻和睦,兒女成群!”嬤嬤扶我走出轎子,而四爺象征性的朝著轎子射了三箭。
我蒙著紅蓋頭下轎,與奕詝站在事先擺在院中的天地桌前,向北三叩首,俗稱拜北鬥,即拜天地。
拜完後撤天地桌,一同進入臨時搭的帳篷,謂之坐帳。坐帳時“開臉”,換頭型。坐帳後,我跨過馬鞍進洞房,奕詝用秤杆揭去蓋頭扔到房簷上。
一群嬤嬤宮女帶來了各色吉祥物件和吃食。我們夫妻互飲交杯酒,吃合喜麵、子孫餑餑。這樣,禮節便算成了。
而嫩蓮和英華,由於妾室的身份,今日是不準與四爺共枕的。便由太監們帶入建福宮裏事先準備好的房間,先做休息,日後再安排侍候夫君的事宜。
奕詝擺了擺手,吩咐一屋的奴才退下。燭光下,奕詝俊秀的臉龐一半兒黃暈,一半兒籠罩著夜色的神秘。
他輕手撫著我的臉頰,嘴唇慢慢地向我湊了過來。我分明感覺到了他心跳的節奏和呼吸的溫度。我默默地閉上眼睛,手裏緊緊捧著的蘋果滾落到了地上。
翌日,皇族的規矩,新婦是要同皇子一同前往三宮主位謝恩,然後去祭祖的。由於皇上在圓明園裏,太後鳳體違和,也免去了禮節。加之中宮之位空懸,所以我和奕詝直接跳過了這些步驟,去坤寧宮祭祖。
坤寧宮是內廷後三宮之一,位於交泰殿的後麵。坤寧宮的名字出自《道德經》,坤字多用來形容女子。皇後的地位與皇帝相對,是全天下地位最高的女性,甚至高於太後。
皇帝為天,皇後為地。皇帝位乾,皇後為坤。兩者交相呼應,互為補助。坤寧宮為皇上和皇後大婚的地方,也是曆代愛新覺羅先祖神像擺放的地方。
兩個太監推開雕花的紫檀木門,我與奕詝進入大殿,而玉福晉等人則隻能在殿外等候。
大殿內懸掛的盤香散發出悠悠的香氣。嘉慶帝的畫像居於正殿正中。兩側是乾隆和康熙皇帝。再排列開依次是雍正,順治,皇太極和努爾哈赤。
畫像兩側平行排列著兩排燭台。正中是一尊金絲楠木的條案,兩個正黃色的跪墊一左一右。主殿內由四根朱紅色雕飾龍紋的柱子支撐,而東西兩側,則是曆代皇後的畫像。
我們祭拜過先祖畫像,又來到了奉先殿。奉先殿為皇室家廟,前為正殿,後為寢殿。頂部為黃色琉璃瓦單簷四阿頂,外簷為金線大點金旋子彩畫。殿內每間依後簷分為九室,供列祖列宗神牌,為“同殿異室”規製,各設神龕、寶床、寶椅、楎椸,前設供案、燈檠。前後殿之間以穿堂相聯,形成內部通道。
滿清製度,凡遇朔望、萬壽聖節、元旦及國家大慶等,大祭於前殿;遇曆代皇帝皇後的聖誕、忌辰及元宵、清明、中元、霜降、歲除等日,於後殿上香行禮;凡上徽號、冊立、冊封、禦經筵、耕耤、謁陵、巡狩、回鑾及諸慶典,均祗告於後殿。所以我和奕詝穿過正殿,在後殿進行第二次儀式。在祭拜過兩宮之後,才算全部禮成。
奕詝邀我去禦花園逛逛,順便向我介紹東西六宮。我知道大婚已經耽誤了他許久的時日。如今皇上病重,六爺早已入圓明園侍疾,我不想讓奕詝落人話柄。
“你去圓明園侍奉皇阿瑪吧。這裏有玉福晉,我們一同逛逛後宮就行了。”
奕詝會心的點了點頭:“大婚之時,無奈國事家禍接踵而來。不能陪伴你左右。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陪伴嫡妻滿一周時間的。你自己在宮裏要萬分小心,琳貴妃雖然與我著不薄的親情,但是畢竟與皇貴妃勢同水火。你遇到她,能忍則忍,待皇貴妃回來,我自會讓她為你主持公道。”
“你放心吧,好歹我已是你的嫡福晉了,貴妃娘娘也不會太過刁難。不看僧麵看佛麵嘛。小樂子,過來!”
說著,我便招呼奕詝的貼身太監:“去伺候四爺更衣,打點一下,即刻起身圓明園。記得,要事先向皇貴妃通報請示。”
奕詝看著我,會心的點了點頭。
圓明園內,眾大臣集聚在九州清晏。皇上在後殿的病榻上,皇貴妃在正殿,以一架紗帳相隔,麵對群臣。
“娘娘!四阿哥不顧內廷禮儀,在大清門側門迎娶嫡福晉。皇上病重,實乃大不敬啊娘娘!”
“四阿哥沉迷女色,非帝王之風範。還望娘娘能夠勸諫皇上。六阿哥博才多學,四歲上書房,又在外研習洋人文化,實乃我大清之福。我等力薦六阿哥為太子!”
一眾大臣紛紛進言上奏,皇貴妃麵不改色,一旁的恭親王麵露一絲傲嬌。
“惠親王,你意下如何?”皇貴妃對著五爺說道:“你是皇上的親兄弟,朝中重臣們也為你馬首是瞻。如今皇上病重,後宮之中又有琳貴妃等人虎視眈眈。按理說,立太子一事雖為國事,但也是家事。本宮一個婦道人家,全憑五爺做主。”
“這。。。啟稟娘娘,本王也認為恭親王最為合適。”
“皇叔此言差矣!”話落間,奕詝已然走上大殿。
“參見四爺!”一眾大臣向奕詝請安。
“兒臣參見靜娘娘。”奕詝行了跪拜禮,站起身來,對惠親王微微一笑:“皇叔,你以父皇病重為由,獨攬朝政,不僅和九門提督沆瀣一氣,自行提高京城的稅收,還賣了兩廣總督,川陝總督等要職給了賄賂你的人。你身不正影子歪,試問又如何能夠公正的評論我與六弟呢?”
“你,身為一品大學士,販賣科舉考試的題目給各個考生,從中謀取暴力,令我大清人才流失,庸才當道。試問,你又如何能夠評論皇子?你們所在的每一個人,有哪個能真正做到剛正不阿,為我大清鞠躬盡瘁?六弟暗地裏給了你們多少銀子,你們可曾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