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福宮內已經是火光衝天,宮女太監們拿著木桶從水缸裏取水,朝著殿內潑去。可如今,京城連續半月未曾下雨,空氣中十分燥熱,這火勢越來越大,絲毫沒有變小的兆頭。
“主子,這裏危險,您還是先回宮去吧。”小華子說。
“本宮沒事,你們也快去幫忙救火。載淳和榮安絕不能有一點危險。”
“小牛子,春翠,你們二人在這裏保護娘娘,其餘人等隨我前去救火。”小華子說著,便招呼著眾人衝了過去。
“都誰在裏麵呢?”春翠拉住一個跑著的宮女問。
“回娘娘的話,公主被麗妃娘娘接去鹹福宮了,現在殿內隻有大阿哥和兩名乳母。”
我看著麵前火光衝天的正殿,眼前慌亂的宮女太監們,朝著正殿的外圍潑水,可火是從裏麵燒出來的,這樣的活計,杯水車薪。眼看著正殿上的牌匾已經掉了下來,想著載淳是奕詝唯一的皇子,也是保證他江山的籌碼,我顧不了那麼多了,從春翠手中奪走素紗披風,跑到水缸中浸滿水,披在了身上,又將袖口的絲巾浸滿水,捂住口鼻,帶好披風的帽子,便跑進了殿中,我動作極快,待到我衝進殿裏,春翠和小牛子才反應過來。
“娘娘!娘娘!”春翠跑到殿門口叫著,也要衝進去,卻被小牛子拉住了胳膊,“你是瘋了嗎?”小牛子說。
“娘娘在裏麵,娘娘在裏麵。”春翠哭喊著。
“你這樣進去,會被燒成灰燼。我來!”小牛子說著,朝著水缸跑了過去。
“這是怎麼了?”本是前往鍾粹宮報信的李蓮英,聽著我宮人的指引,到了春華門外,看到建福宮火光衝天,便跑了過來。
“走水了。皇後娘娘為了救大阿哥,自己進去了。”春翠哭著說。
“給我!”李蓮英搶過身旁一個宮女的木盆,將整盆水倒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把辮子纏到了脖子上,便一頭衝進了火海裏。
殿內,烈火熊熊,溫度不斷地升高,黑煙熏著雙眼睜不開。我貓著腰,摸索著朝前走著,憑借著我的記憶,找到了東寢殿,卻不見載淳的蹤影。
“載淳不在這裏?”我心裏想著,卻聽得身後“砰”的一聲,原來是那花崗石的屏風,在烈火的加熱下,受熱爆炸了,四散的岩石碎片飛濺出來,而此時,一個男子的身影,卻將我完全護在了他的懷中,待我仔細一看,是李蓮英。
“小李子?你又救了本宮一命。”
“奴才李蓮英,參見皇後娘娘。”
“現在不是行禮的時候,咱們需得盡快找到載淳才好。這裏煙霧如此嗆鼻,早一分找到他,他便多了一分的安全。”
“西寢殿奴才已經看過了,並沒有大阿哥,奴才猜想,阿哥應該在後殿。”
我點了點頭,李蓮英用手護住我的頭,我們二人摸索著走進了後殿,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男嬰的哭聲,也逐漸清晰。隻見載淳在兩個嬤嬤的懷抱中,躲在了寢殿的一角,兩個嬤嬤因被煙熏多時,已經丟了性命。其中一個嬤嬤臨死的時候,手裏還拿著一塊濕著的毛巾,捂著載淳的鼻子。
“載淳!載淳!”我走上前去抱起他,親吻著他的臉頰。我剛要將身上的鬥篷脫下來,卻被李蓮英攔住了。李蓮英將自己的上褂脫了下來,做成了一個繈褓,包住了載淳。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出去再說。您抱著小阿哥,跟著奴才走。”
我點了點頭。
“載淳!載淳!”此時,奕詝已經來到了建福宮,蘭貴妃也聞聲趕到,瘋了一樣的朝著殿內叫喊。
“別攔我,我要進去!我要進去!”蘭貴妃拚命地掙脫著紫陌等人,想要朝著殿內衝去。此時,殿內的火勢又大了一些,想要從外麵進去人,已經是天方夜譚。
“蘭貴妃,你冷靜點!”奕詝把著她的肩膀,“皇後和一個小太監已經進去了,你等等,他們一定會把載淳救出來的!”
“一個瞎子,一個閹人,能成什麼事?”蘭貴妃冷笑道。可此時,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皇上您打我,是因奴才言辭無狀,可是奴才有說錯嗎?皇後進去已是自身難保,那太監定會舍命救她,又豈有餘力去找我的載淳。”
奕詝顯然覺得自己方才下手重了些,這便趕忙將蘭貴妃擁入懷中,加以安撫。
“皇上,奴才就載淳這一個孩子,若載淳有什麼不測,奴才這也便去了。”說著,蘭貴妃早已以淚洗麵,昔日那個外強中幹的貴妃娘娘,此刻早已脆弱的不堪一擊。
方才,在鹹福宮左思右想的麗妃,還是覺得應該前來建福宮,明為對大阿哥的揪心,暗裏則是想看蘭貴妃的笑話。而此刻,奕詝抱著蘭貴妃的一幕恰巧被她看了個真切,心中自是不是滋味。
“娘娘小心!”我們二走到了正殿,卻被一側突然竄出來的火苗撲了個正著,李蓮英反身用後背護住我,那火苗直接燒透了他的衣服,後背瞬間漏出了鮮紅的血肉。
“你怎麼了?”我問。
“奴才不打緊,娘娘和大阿哥還請趕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李蓮英說著,將我和載淳護在懷中,一步一步的朝著門外挪動。
“快看,有人影!”焦急等待的人群中,春翠率先指了指正殿的大門,待眾人看了個真切,我與李蓮英,並排走了出來。
“皇後!載淳!”奕詝說著,跑上了前來。
“皇上,奴才把載淳救出來了,您請放心。”我說著,將孩子遞給了奕詝,卻被瘋了一樣的蘭貴妃搶了過去。
“兒子!兒子啊!”蘭貴妃抱著載淳,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奕詝在一旁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載淳已經救出來了,這滿宮的太監都看著呢。
“娘娘,您沒事真的是太好了。”春翠等人一擁而上。我回頭看著李蓮英,卻見他虛弱的倒在了地上。
“快傳太醫,這個小太監一定要無恙。”我說。
“對,不光是他,把京中所有的太醫連夜召進宮裏,為皇後和載淳好好的檢查一番。”奕詝說。
“娘娘,讓奴婢好好看看,您哪裏受傷了。”春翠說著,仔細的檢查著我的身體。
“本宮沒事。方才多虧了小李子。裏麵火光衝天,辨不清方向。是他救了本宮。”
“辨不清方向?”春翠自言自語著,竟開心的笑了,她用手在我的眼前晃著。
“你這是做什麼?本宮看著頭暈。”我說。
“娘娘!”春翠看著我,眼眶微紅,“娘娘,您的眼睛!您的眼睛好了!感謝老天爺。娘娘心善,得到了善報!”
春翠說著,跪了下來,一眾奴才也紛紛跪了下來,“奴才恭喜皇後娘娘,賀喜皇後娘娘。”
我兀自的站在那裏,看著自己被炭火蹭黑的雙手,看著身旁的奕詝,抱著載淳哭泣的蘭貴妃,看著遠處的麗妃。建福宮的火光映襯著我們的臉頰,身後的小太監們還在奮力的朝著殿內潑水。今夜,不過是三百六十五個夜晚裏再普通不過的之一,卻讓我看到了自己的勇敢與堅強。我抬起頭來,星河依舊在靜靜的流淌,深邃的藍色,映襯著數不盡的黃色斑駁,如同夢一般的霓裳。我在找著那一輪彎彎的月牙,看著它,我笑了,就如同它的形狀。
“我們娘娘可真的複原了?”春翠焦急的問著。
“噓。。。不要打擾劉大人。”芸萱在一旁提點著。
劉院吏替我診脈後,又用手撥開上眼皮,檢查著眼球的狀況。“皇後娘娘是因為心急上腦,血脈噴湧,打通了眼部的血管,這才複明的。”
“這個蘭貴妃,平時囂張跋扈,現下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春翠說著,癟鼓著嘴巴。
“載淳怎麼樣了?”我問。
“回稟娘娘,各路太醫均在長春宮內伺候,大阿哥雖然年幼,但好在隻是嗆了口煙氣,想必會沒事的。”劉院吏道,“微臣給娘娘開一劑固本培元的藥方,您照著此方子再喝上七七四十九天,便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