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瞧著身旁的沈蓯蓉臉色蒼白,著實有些不忍,便轉過勸慰道:“皇上,瞧著湘貴嬪這身子瘦弱,恐扛不住那浣衣之苦,不如稍作休息一陣,待身子養好些,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太後這般打算,是為了沈蓯蓉考慮,此時握著沈蓯蓉那雙光滑卻十分冰涼的手,心裏總是緊著的。
聽見這話,沈蓯蓉微微抬眸,瞧了一眼端坐在太後右側高位上的禹琮,一身明黃色的五爪金龍袍子格外耀眼,想讓人不多加注意都難。他聽著太後的勸說,原本有些沉鬱的臉上散開一抹淺笑,動了動唇,正想開口說話,一旁的蔣雯萱卻是快了他一步。
“太後此言差矣。”蔣雯萱從左側主位上站了起來,身上那件飾滿了金銀珠翠的朱紅色朝鳳服也隨著她的動作抖了抖,在日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澤,貴氣逼人,“這本是湘貴嬪的責罰,讓她領罪,不過是宮中之法,若是人人都因此效仿,這後宮、這江山,還如何管教?”
蔣雯萱的聲音淩厲,大抵是因為帶著對沈蓯蓉的恨意。
這麼大過錯放在了沈蓯蓉身上,隻是貶去浣衣司不說,太後和皇上竟然還要多加偏袒!難道這天下過錯,一遇上沈蓯蓉,便成了兒戲嗎?!
太後是知曉其中內情的,知道沈蓯蓉隻是蔣雯萱想除掉的一顆眼中釘罷了,護著沈蓯蓉,也等於有意掐滅皇後一族的囂張氣焰,此時麵對蔣雯萱的咄咄逼人,太後也是毫不遜色。“湘貴嬪之事尚未完全查明,皇後又怎能如此斷定那便是她所做?”
言語之犀利,似乎不輸給蔣雯萱半分。想當初,太後在先帝時期勇鬥後宮,坐穩了皇後寶座,也是看透了世事的,要想與之鬥個高下,蔣雯萱怕還是嫩了一些。
可蔣雯萱偏偏不信這個邪!後宮是她的後宮,朝堂也是她蔣氏一族的天下,隻是在明麵上,她還不敢對太後不敬罷了。她毫無畏懼地迎上太後那略帶厭惡的目光,輕笑道:“人證物證懼在,難不成太後要為湘貴嬪開脫了不成?哎喲,隻怪隋王到底不是太後親生,落得這樣個下場,凶手卻還風光快活。”
這話裏話外,皆是諷刺,竟連太後也罵進去了幾分。底下的那些個妃嬪一個個麵色惶恐,這天下大概也就隻有蔣雯萱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太後麵露怒色,正想發作,卻感覺手上一緊,垂眸一看,卻見沈蓯蓉在一旁拉住了自己的手,柔柔地搖頭道:“太後不必為了妾身費心,皇後說的不錯,若是妾身安然自處,且不論朝堂、天下非議,就說妾身心裏也是不安的。”
這麼說著,蔣雯萱還刻意輕歎了一口氣,一副惹人垂憐的樣子。
太後歎道:“佛家人以慈悲為懷,湘貴嬪身子這麼弱,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蔣雯萱聽了,隻是冷哼一聲,淬了毒的目光在沈蓯蓉臉上一剜,好似要將沈蓯蓉那張精致的臉蛋上剜出肉來一般,格外陰狠。“太後念著湘貴嬪的命,可不知湘貴嬪可曾念過隋王的性命?”這幅樣子,的的確確就好像要為隋王討個公道一般。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自當以為皇後是深明大義,為了鏟除奸邪、不惜與太後、皇上抗衡,如此,反倒落了個好名聲。
沈蓯蓉自然知道蔣雯萱的心思,可是眼下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縱使太後、皇上有心維護,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看透了這層利害關係之後,沈蓯蓉便是大大方方地從自己的位子上起身,走到太後麵前,柔柔拜倒。“妾身自詡清白,但無奈事實所迫,眼下這罪狀妾身是如何也逃脫不開了,還請太後、皇上成全,降罪妾身,也算是給隋王、給天下一個交代。”
沈蓯蓉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頗有幾分讓人同情。邊上那些妃嬪看著,竟都有幾分不忍了。
蔣雯萱看著沈蓯蓉的目光更加狠厲,好一個大義凜然!不過沈蓯蓉也逍遙不了多久了,隻要到了浣衣司,還不是她拿捏在手中的螞蟻!隻要沈蓯蓉一死,時間長了,也沒人會記得這麼個人,這後宮還不照樣是她蔣雯萱的!想到這裏,蔣雯萱便越發得意起來,微微揚起兩道細長的柳葉眉,嬌柔的身軀便坐回了位上那墊著的絨毛毯子上。
眼看著沈蓯蓉在幾個太監的護衛下走出這金碧輝煌的宮殿,蔣雯萱手持美酒夜光杯,眼底的笑意一如古井之深。
而沈蓯蓉被待下去之後,脫了甲套,換上粗使下人的衣服,發上珠翠也被摘得一幹二淨,一旁的與浣瞧著,忍不住翻紅了眼眶。“娘娘……”與浣實在見不得沈蓯蓉這般淒慘的樣子,一時間眼裏也泛起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