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安靜地睡著,胸膛隨著呼吸起伏。
江暮南很好奇似的站在床邊,隨後俯下身去。他沒見過躺得這麼安靜的簡君孺——睫毛輕顫,動也不動,嘴裏終於說不出那些刻薄的話來。
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江暮南還記得,上輩子這人有多薄情——直到自己化鬼時才幡然醒悟,哭泣的樣子蠢且愚昧,平白讓人感到惡心。
引不起半分興趣,和現在可不太一樣。
他將手指抵在青年鼻尖。清淺的呼吸吐在指縫,將那處暈出一小塊濕熱的溫度。
驅散靈體的冰涼,讓人不自覺想索取更多。
簡君孺這樣的人,會放棄跟著許鈿玉走的機會,轉而留在大宅裏嗎?
……怎麼可能。
江暮南有些好笑。獨屬於靈體的冷繚繞在身側,一陣一陣的陰寒自體內誕生。
提醒著自己曾經有多無能。因為腿廢了,活該被所有人蠶食,瓜分,然後墜入無底深淵。
沒有一雙手願意把他拉上來,亦或者能把他拉上來。
隻是隔岸觀火,玩弄他的理想,摧毀他的意誌。把所有東西碾成渣一樣的碎掉,再諷刺他,你為什麼站不起來了,不是應該再堅持一會兒嗎?
……他對這樣的經曆,沒有半點興趣。
所以也不打算重來一遍。
失去了身為“人類”時應有的道德觀念,江暮南抬起青年下巴,指尖毫不留情的碾在微張的唇上。
帶著滿滿的惡意,不一會兒就將那裏揉得通紅。
簡君孺也在用那種眼神看著他嗎?
像在看一整塊肥肉,將一介“可憐”的瘸子視作獵物。
然後和那些人一樣,以各種方式騙取信任,遭受報複時,卻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
直到青年發出一聲悶哼,江暮南才緩緩回神。嘴皮幾乎被擦破,他眯著眼看了會兒,手指停留在半空。
最後鬼使神差,想起了臥室裏多出來的那張羊毛毯。
房間逐漸安靜下來。與此同時,山下某會所的包間內。
“什麼——許少你出車禍啦??”
聒噪的聲音響徹耳廓。說話的人一頭金發,咋咋呼呼的,好像非常不敢置信:“下山撞樹?許鈿玉你怎麼回事,這種低級錯誤都犯,腦袋被門夾啦?”
“閉嘴吧。”許鈿玉陰沉著臉,朝手機吼道。
本就夠倒黴了,竟然還被人這麼數落。
他咋知道怎麼回事?不過是在普普通通開車,順便和人在電話裏吵了兩句而已……
好在,車是撞廢了,人卻沒大礙。
唯一氣人的是,自己剛嘲諷過江暮南,就落得和他一樣的下場,得躺在病床上打石膏……
許鈿玉渾身不自在,一邊咬牙切齒,一邊被迫聽對麵人說廢話。
“哎喲我的許少,你怎樣都無所謂。君孺沒事吧?他在你旁邊嗎?”
聲音瞬間就溫柔下來。許鈿玉臉色難看,不由自主嘲諷道:“不用裝了。人我沒接著,他在江暮南那邊的。”
“什麼??”
果真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一聽簡君孺不在,那人瞬間又放飛自我了。
“你怎麼回事你,連個瘸子也鬥不過?莫非,姓簡的被江家給扣住了?”
“扣個鬼。就江暮南那樣,能扣住人?”許鈿玉暗自琢磨:“是簡君孺自己選的。”
“……”電話那頭陷入詭異的沉默。
“你也知道他是個什麼性子。”許鈿玉補充說明:“嫌貧愛富,笑貧不笑娼……”他還擔心這人是不夠了解簡君孺。